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星沉雁遠 | 上頁 下頁 |
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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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捨不得。因此她留在這軍營中,以薄紗遮面,除了他,誰也不見,他也就依了她了。雖然,他有多想,想這榮光與她分享……早就發過誓的,他願以身換這江山清明,而她,就是他的陽光,永遠地陪伴著他,讓他一抬頭,就能望見。 長樂,我如何忍心讓你受到絲毫傷害?我如何允許你受到絲毫傷害?你是我的,你只是我的,至於那些荒蕪旁人,不想見,那便不去見了吧——哪怕是橙。 有一回,橙來商討戰略,剛好瞥見長樂的背影,他一驚,問朝歌:「哥哥,那是何人?」 朝歌卻飛快地轉了話題:「橙來得正好,為兄正好有事與你商量。」 橙按捺心中疑惑,那背影,依稀眼熟……他留心觀察了數日,那女子卻不再出現。那麼,怕是自己多心了,竟將這軍中的廚娘都當做了那女子,他是思念她太久了吧。前線吃緊,他急於援助王兄,當日青山一別太過匆忙,這許多天了,虹姑娘,她還好嗎? 她是否偶爾也會想念他? 她會嗎? 然而,由不得他細想,霍軍又來襲。話說霍克天兵敗後,痛定思痛,認識到自己並未依靠最令朝歌大軍心寒的水軍,為此,他設計了數百艘更具戰鬥力的巨艦,捲土重來! 大軍抵達譽都是個清晨,城池下,江面停滿了巨大的戰船,五十萬雄兵整齊劃一,旌旗飄揚,如黑雲壓城。 戰爭又將打響,這一次,是死戰。 朗和已從瑞澤國搬來五萬援兵,扶遠和他一同奔赴譽都。而長樂早已先行一步,抵達此地。她混跡大軍中,遠遠地望見城頭那人盔甲精幹,容色清甯,舉起金樽遙向眾人:「霍軍已兵臨城下,諸位如要投降,可即出行,我不阻攔,但若不走,唯有同我一道戰至城破人亡,一死方休!」 人群自動分成兩隊,一小撮默然不語地退到一旁,飛快離去。而更多的人則以轟然的應聲響徹行雲,回應了他們的統帥——太子殿下。 逃?天下之大,能逃到去哪裡?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橙斂著眉峰,眸中有著不知名的光在閃,他望著兄長,心中湧起巨大的悲涼感,這是他的哥哥,他自小崇拜的哥哥,與他同生共死,他不悔。 然而,他仍想在死之前,能再看一眼他的虹姑娘,那春風化雨的一枝梨白…… 虹姑娘。 虹姑娘此時正是大軍中最微小的兵。她望向朝歌,如仰望星辰。朝歌啊,原諒我的沉默,我不能明言的苦衷,當年你初婚,我在吉山滿心喜悅滿心忐忑地等你來接我遠走高飛,我才是你喜宴的主人,我才是你紅燭高照的妻,我當那是好生活的開始,卻不料,那竟是最後…… 就當那是你我說不出口的所有吧,我們留有彼此最後的夢境,就止於那場婚宴之前,只有約定,而無變故吧。但願有一天你想起我,想到的是幸福和美滿。朝歌,我去大漠,找到了你的師父,也就是當年扶遠的師父淩寒子,他原是未央國神宮的主人,在你的母后過世那一年,他離開了未央國,漂流四方。 神宮在未央國,是一處神秘的所在,權勢驚人,甚至連國君登基,都需要神宮主人為之祈福,國家才可安康太平,所謂君權神授。而神宮和王宮便作為未央國最大的兩股勢力代代相傳,所不同的是,神宮的主人是服務于國王的,只有在國王不遵循規則時,才會受到詛咒。 你的母后聖德賢明,卻為妒妃佞言所毀,消失於榆山那場大火中。神宮的主人,淩寒子不滿國君寵倖妒妃,竟撒手雲遊。朝歌,淩寒子是南邊人,他也隱秘地戀慕著你的母后,是嗎? 一名祭司,不該擁有世俗的愛情……那是禁忌……在那個烈火之夜,他跪了一夜,然而,他的愛人還是死去了……但他卻戰戰兢兢地履行了神明的職責,不越雷池半步。在你的母后死後,他始終護佑著你。直到你被送往雲夏過成為質子—— 神宮的詛咒由此開始,嘉永王若改立太子,國將不國,百年根基一朝傾覆。只有你,才能解除這詛咒。國君不信,但仍有忌憚,不敢廢黜你,但他內心,是屬意於橙的。然而他縱是百般寵愛王子橙,國運仍低微,盛世久候不至,你回歸後,竟奇跡般地使國勢抬頭,隱有龍騰虎躍之勢。 國君不得不信了,是以才越來越倚重於你。朝歌,你看,這天下根本是你的。朝歌,不要恐慌於這幾十萬敵軍,我已帶來神宮的三萬神君力量,縱不敵,他們將全力護送你逃生。此刻,他們在城外三十裡處集結,城若被敵攻破,便是他們來救你之時。朝歌,我知道你會平安,即使我恨你,但我也不希望你死……朝歌,我心沉定…… 你終將是這帝國的主宰。請善待自己。 如果我還能為你吹一曲《星沉雁遠》,長河漸落曉星沉,雁聲遠過瀟湘去。朝歌,那是我們的好時光……美好的,美好的時光…… 朝歌,如果有來生,我們是不是可以換種方式相見? 謝謝你,曾經那樣愛過我。這一次,我們不說辜負。 第十三章 烈焰 霍軍厲兵秣馬,氣焰囂張,然而,這場戰役竟未即刻打起。誰也不知道,他們在忌憚什麼。但這為朝歌大軍爭來難能可貴的聽喘息之機,他們利用哪怕是一領先的時間,將戰術調整得盡可能合理些,再合理些。 很多年後的橙才從一位將領口中得知,在那個左右他命運的夜晚,霍軍營帳裡,迎來了幾位不速之客。簡單地說,是未央國二王子朗和,他偕同座下第一謀士興雲,向霍克天陳明瞭他的計劃。當戰鬥打響時,霍軍只管猛攻便是,而朗和帶來的五萬瑞澤大軍,則從城內接應,打開城門,裡應外合。 霍軍趁亂將太子朝歌及王子橙俘獲,斬立決。事成後,朗和將譽都劃為霍克天領地,可封為譽王,世代獲爵位。 這買賣聽來殊為合算,霍克天也是識時務之人,當下便同朗和成交,並暫緩攻勢,留出一夜時間讓郎和在譽城內周旋安排。他雖然擁兵數十萬,但在用兵如神的朝歌面前,仍不敢掉以輕心,數天前的敗仗他還歷歷在目,這一戰,他並無十足的把握,有朗和從中佈局,則再好不過。 他卻不曾想過,一個兇狠到敢於殺兄殺弟,只為奪取王位之人,有何信用可言?此役勝利之時,當是他霍克天亡命之際。 等待他的命運,從來,不會比那些喪生於他刀下的亡靈來得更完滿些。 燈火閃耀時,那人仍沉穩有度,在案前完善著最後一次守城要略。長樂立於燭火的背面,望著他漆黑的頭發落腰間,不禁默然一笑。這權傾天下的太子,與她互為彼此唯一的支撐,曾經並肩走過多少風風雨雨的黑暗日子…… 朝歌抬頭,這天,只怕是要黑透了。門外腳步聲隱約傳來,長樂飛快隱匿,朝歌功頌德無奈地笑了笑,她在乎世人的眼光。從幾時起,她不再是往年天不怕地不怕的頑劣公主了,她是個敏感的,恍惚的,記性不好的,總是流淚的女子。他心疼她,心疼她在分離的那幾年裡受的苦,可他沒有任何辦法去彌補,唯求時光終會撫平這一切,他會善待她,這一生都會! 抖落了披風上的夜氣,橙穿著金線麂皮宮靴踏進大殿,進門就說:「哥哥,二王兄可曾來過?」 「來過,方才離去。他帶了五萬瑞澤大軍向我軍施以援手。」朝歌仍是那般淡然清雅,微微一笑。 橙眉開眼笑:「我軍約為十四萬人,加上瑞澤五萬大軍,雖遠遜于霍軍,但守城之威,還是頗有……」 朝歌功頌德沉睫一笑,眸中不隱劍光,靜定看向橙:「恰恰相反。」 「哦?」橙笑容陡然一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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