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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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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遠轉過臉去,望著城下潮水般湧來的瑞澤大軍,一字字道:「軍人只有選擇戰鬥!」 瑞澤軍一遍遍地啃蝕著被鮮血染成朱褐色的城牆,城上的雲夏軍用血肉之軀一次次艱難地阻擋…… 鐵騎聲雄渾,煙塵中,為首的先鋒官手持大旗,一步步兵臨城下。 忽然—— 「那是未央大軍!」 「天哪,瑞澤的援軍竟是未央!」看見漸漸走近的旗幟,雲夏兵士發出絕望的聲音。 若是平日,未央國兵力並不足懼,但連年征戰,天朝大軍已極盡疲勞,瀕臨土崩瓦解。單是應付瑞澤就抵抗得艱難,再加上未央一支精悍大軍,可謂雪上加霜。好比一個人身負萬斤重擔,早已不堪重負,哪怕再來百餘斤,便無法再支撐了。 都說馬革裹屍還,可是,真的不甘心啊…… 偏將焦急地跑上前,對鎮遠大將軍道:「統帥,炮彈……炮彈也快用完了,我們……」 大地隱隱震動,面前煙霧更濃,聽得身旁風聲瑟瑟,金戈鐵馬如潮水湧動,山下敵營內,黑煙騰空而起,腳下山體隨之一震,未央和瑞澤大軍會合,聯手衝擊過來! 扶遠橫槍在胸,一身浴血,如同戰神,銀光閃處,黑壓壓的鐵甲大潮被洞穿出一個又一個血口,他的盔甲上也已是一朵朵血花。 耳邊風聲襲來,扶遠以手中長槍一迎,鏗然一響,槍柄帶著疾風直插他身側的重重濃霧。霧中一道黑影未及防備,發出一聲悶喝,扶遠不給他喘息的機會,回身一轉,一招橫掃千軍挾風掣電,直指敵人咽喉。 呼聲四起,一夥鐵甲人紛紛撤出合圍,分內外圈疾奔,形成刀陣,向城門急速奔來,扶遠的心驀然下沉,以肉掌抗敵。 也不知突破多少層包圍,托槍的手不覺越來越沉……敵人已過護城河,只聽得喊聲震動天地,矢石橫空飛蕩,他提著最後一口真氣再戰,感到喉中血腥湧上,視線開始模糊,只聽到一浪浪的黑潮湧至,體力正絲絲潰散——難道,這就是死亡? 刀風襲來,扶遠下意識地低頭,刀光堪堪從他頭頂掠過。在漆黑的視覺中,仿佛望見……金色的陽光,還有歡聲笑語:「扶遠你藏私,不肯把輕功教給我!」 「他們說,我們不能老在一起玩了,要避嫌。」 「嗯,最想扶遠一個!」 血光在眼前一黑……原來,這就是死亡…… 康平十五年,邊關失守,淪喪于瑞澤國之手。歷時七年的戰爭以慘烈的敗局告終,天朝軍隊浴血奮戰至最後一息,全軍覆沒。 同一天,大雲宮舉辦婚事。數十名未央國使者送來豐厚賀禮,酒席正盛,帝都卻陷入包圍中,未央使者與雲夏守城將軍裡通外合,並聯合瑞澤國,布兵千萬,聯合攻城。 眾臣泣血中,雲王將血書高懸王座之上,揚聲道:「孤殉此城!」 血火漫天,雲夏國滅,雲王殉國。 史書上寥寥幾筆,卻是多少血流成河。 第七章 獵殺 很多很多年後,朝歌午夜夢回,在枕上仿佛都能嗅到一股血腥,絕望而傷懷。 那一天本是他的新婚,他和長樂有約,將趁筵席當口,趁亂離開大雲宮,在吉山腳下和長樂會合,並留下書信一封,與雲王細訴原委,然後在幾年後某個合適的時機,回宮請罪。 一切皆在預料當中。因此當他攜新婦之手向眾賓客敬酒時,也是一派成竹在胸。新婦貴為尚書之女,一襲大紅蓋頭,寬大的喜袍掩不出婀娜體態,本是朝中幾個年輕大臣的愛慕對象,敬酒時,他們既酸楚又無奈地舉杯向他道賀,他一一回應。 怎料,筵席將盡,使者淳祈卻突然發難,率先逼住雲王,銀光閃過,雲王已被挾持。朝歌還未反應過來,只聽得守城侍衛驚慌連連地來報:「瑞澤大軍和未央大軍聯合而來,大將軍漆陌叛變,已打開城門!目前,兩國大軍正向大雲宮挺進!」 席間混亂成一片,大臣的驚叫聲,孩童的哭泣聲不絕於耳,雲王驚疑的目光射向了朝歌。毫無疑問,這是一場預謀已久的攻城,朝歌與未央早已取得聯繫,借婚禮之機,使本國使臣順利進駐大雲宮,並收買漆陌,製造天衣無縫的殺戮! 又有侍衛來報:「邊城已破,大將軍,駙馬,三位王子皆遇難!」 雲夏國再無回天……朝歌也無從當即離開大雲宮,他惦記著長樂,他憂心忡忡,眼睜睜地看著雲王殉國,他是她的父親,但他卻是救他不得!他試圖走近他,轉移淳祈的視線,一舉救下他,但雲王不信任他,心灰意冷。當大軍湧來,迅速地包圍了整個大雲宮,雲王掙脫淳祈束縛,在用來記錄賓客賀禮的紅紙上寫下「善待子民」四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過淳祈手中短劍,刺入自己心臟。 國破山河在……山河還在呀。 雲夏國滅。瑞澤國將其劃為新領地,感未央援助,特將雲夏以北一大片草原相贈,兩國簽訂睦鄰友好協議,承諾永不互攻。而朝歌直挨至次日清晨才覓到空當,馬不停蹄向吉山趕去。未央眾多使者中,尚有幾名還認得他,勸他與他們一道回國,他雖為罪後之子,但以婚禮為契機,助未央得此良機,國君嘉永定然念在他也有功勞的分上,寬恕他。而且,十五年來,未央國並未改立新太子。朝歌仍是太子朝歌。 他們利用了自己,卻還慫恿他回國獲得賞賜!朝歌恨得牙齒癢,臉上卻掛一抹淡笑:「你們先行一步,我稍後便回國向父王請罪。」 然而,那人已不在山之巔。吉山並未受到城傾國亡的影響,晨霧籠罩,鳥聲歡暢,仍是一派清雅風光,唯有長樂和國師已不知所終。朝歌四下尋覓,還是不見芳蹤。 雲王愛民如子,國雖破,但各地百姓仍在私底下悼念這位國君,朝歌在市集中焦灼穿行,每見著一個熟悉的背影,都上去辨認一番,長樂,你在哪裡…… 長樂…… 朝歌在雲夏境內逗留多日,苦覓長樂不見,只能生生按捺急迫,縱馬向未央都城郅京趕回。 她去了哪裡?她也在誤會他嗎?他還有那麼多話要說……一夜之間城池失守,她怪責他嗎?可他又能向誰人說一句怨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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