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青山依舊笑春風 | 上頁 下頁
六三


  本以為,擺出男人味的姿態,神情遠離油嘴滑舌端出莊嚴肅穆的模樣,只要把話講得夠誠懇,就可以又掀起另一波的煽情。

  可等待許久,身旁吵鬧的哭泣聲似是停了,取而代之地是淡淡抽泣伴著一聲困惑的詢問:「這是什麼?」

  華遙眉心一擰,頭一回有了想破口罵她不解風情的衝動,當視線落在她身上後,自然而然地瞧見了她才握在手裡的那張紙,神情怔怔的,沖他眨眼。猶豫些會,他接過那張紙,低眉打量……隨即也靜了。

  「哪來的?」

  「這邊看到的。」春風指了指一旁的疊得高高被當成枕頭的被褥,原是覺得有些冷,想再披條被子在身上,才剛抖開,卻無意中發現夾縫間有張紙。

  墨蹟有暈開的痕跡,看起來是剛寫的,華遙凝重地不出聲,為紙上的內容陷入沉思。

  ——別再喝藥,藥裡有毒。

  突兀的警告,可字跡卻是他曾見過的,「是小光。」

  「藥裡……真的有毒?」春風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

  華遙搖頭,擠出寬慰的笑,「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是麼……」她的確活得好好的,卻沒辦法把紙上的警告當做玩笑一場。

  第三十八章

  隔天一早,藥還是由雲宿準時端到春風的馬車裡。

  「春風姑娘,把藥喝完再上路。」

  她刻板地開口,顏容間讓春風捕捉不到絲毫可疑的神采。只是這「上路」二字,聽來總有些許悚然。

  春風漸漸回過神,接過碗,眸色轉了轉,見大夥都在忙,又因為昨晚的事沒人願意搭理她,就連大當家兄台都只淡淡撇了她眼,牽出微微笑意後,繼續和華遙聊了起來。

  「怎麼了?」見她始終沒有反映,雲宿蹙眉低問。

  「沒、沒事,這就喝。」說完後,春風手一抬,長吸了口氣,仰頭把藥灌下,一滴都不剩。

  雲宿滿意地點了點頭,對於她的乖順有些生疑,卻識相地三緘其口,默默轉身離開。

  春風明眸輕睞凝視著司雲宿的背影出神,直到大當家兄台不知何時晃到她面前,擋住了她的視線,咧開嘴笑得格外燦爛,頗為得意地輕聲說道:「放心吧,那藥被我換了。」

  「呵呵。」她傻笑,暗自嘀咕:「沒關係,我信他。」

  「什麼?」含糊不清的話沒能傳入華遙耳中,他皺眉詢問。

  「大當家,昨晚殷勤還沒獻夠麼?該啟程了。」沒等春風回答,明月光出現,陰沉地打斷了他的話。

  「你敢別一大早就擺出死人臉嗎?」華遙沒好氣地斜睨他。

  明月光不理他,聳了聳肩,自顧自地跨上馬車,挑釁般地當著他的面覆下車簾。對於一個拋下爛攤子,只顧著去哄他女人,卻要由他來幫忙收拾殘局的男人,明月光覺得不需要浪費好臉色。

  至於此刻身旁那個絲毫都沒有檢點自覺性的女人,他眼眸微轉,口吻如霪雨般,「昨晚那只雞好吃麼?」

  「呃……還好。」幽閉的馬車裡,頓時只剩下他們倆,春風一時語塞。

  「死人臉,吃醋是沒用的,誰讓你不會做飯。」被摒絕在馬車外的華遙,越想越不甘心,用力拉開車簾,大吼了聲。

  「你喜歡這種天天在廚房裡打轉、滿身油煙味的男人?」相較于華遙的激動,明月光只是嘴角一彎,愜意地靠坐下來,轉眉把難題丟給春風抉擇。

  「啊?還好……」春風有口無心地回道,正恍惚于他的泰然素若,仿佛昨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只是她幻想出來似的。他一點都不好奇她昨晚為什麼不睡覺跑出去?也不好奇為什麼她有辦法救花姑娘?還是說,自導自演的戲碼不需要好奇?

  「還好?!」簡單的兩個字,讓明月光斂起笑容,臉色暗沉,楊高聲音反問。

  根本沒搞明白發生什麼事的春風,仍舊一頭霧水地沖著他眨眼,表情無辜至極。

  另一邊華遙滿足地沖明月光挑了挑眉,很是親昵地拍了拍春風的肩,讚賞有加,「娘子越來越聽話了。要是嫌這個人纏太緊,就跟花姑娘坐同一輛馬車去。」

  「沒關係。」春風依舊惜字如金,只以為華遙是擔心她不知該用什麼心情去面對明月光,為了證明自己並沒有他想像得那麼沒用,她還硬擠出個絢爛笑容。

  幾家歡喜幾家愁,是亙古不變的定律。華遙樂了,明月光的好心情自然就崩落了。沒等他開口吼春風,司雲宿歸置好一切又折了回來,漠然地推開華遙,鑽進馬車裡,好似所有人都是透明的,就只沖著她家少主交待道:「差不多,可以啟程了。」

  一句話無形中化解兩個男人間的硝煙暗湧,華遙撇了撇嘴離開,仍記得大局為重。

  明月光的視線卻始終緊鎖在春風身上,她看起來有些憔悴,該是昨夜沒睡好,想來也是,經歷了那麼多事怎麼酣眠?只是!沒睡好就可以給他臉色看麼?雖說女人偶爾對著自家男人耍耍小性子是正常行為,她就不能用撒嬌的方式來表現麼?!

  「少主,該換藥了。」雲宿忍不住微微提高嗓音,若是再不喚回少主的神,恐怕他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換什麼藥?」他死凝著春風,想也沒想地問。

  「你手上的傷,該換藥了。」話音又提高了幾分。

  這回總算讓明月光扯回心神,看向雲宿,將那只始終背在身後的右手伸了出來,輕應了聲,「嗯。」

  雲宿湊近了他幾分,小心翼翼地拉過他的手,慢悠悠地將纏在那只手上的層層繃帶褪去,曝露在眼前的是他血肉有些模糊的掌心,掌紋已被劍痕覆蓋得難以看清,她心頭一揪,禁不住忘了身份地責怪道:「少主以為自己刀槍不入麼?那種敢以下犯上的人有什麼好留情的,殺了他還爽快些呢。」

  「我從不對自己人下手。」他提了提嘴角,強忍著掌心刺痛,硬是讓表情看起來無波無瀾。

  ——我從不對自己人下手。

  這話飄進了神情呆滯的春風耳中,她沒回神,像是在活在一個人的世界裡般,自己跟自己對話,自己幫自己整理著心事。打心底裡是不願相信會說出「從不對自己人下手」的少主,竟然是那一條條人命背後的罪魁禍首。即使那個黑衣人清清楚楚地說出了「少主」,春風也寧願覺得那是一場陰謀。

  即便退開一萬步,當真有這事,她也不想去理會誰對誰錯。至於那藥裡的毒?春風更是不想去懷疑,這生為他而來,即使死於他手,也不過是飲鴆止渴。更何況,她沒由來地信著他,信他不會對自己下手。

  才發現,原來情愛無關乎理智,更像是一種盲目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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