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青山依舊笑春風 | 上頁 下頁
六四


  她氣得只是他的沉默,什麼都不說。找畫的目的,隱隱可見的天下硝煙,這些都是旁人口中得知的,而明月光似乎總覺得她是個局外人,什麼都不必知道。

  「真是不值。」黯然不語,靜默半晌後,雲宿忽然又道。

  「嗯?」沒頭沒腦的話惹來明月光的困惑。

  「你代她受過,她卻絲毫都不關心你的傷勢。」

  並非是被司雲宿一語驚醒,只是時間剛剛巧,雲宿的話音方落,春風就回過神,餘光捕捉到了明月光的異樣,慌忙斂眉輕問:「你的手怎麼了?」

  即使有了這句聽似關切的話語,可配合上她那一連串漠不關心的舉止,明月光仍舊心頭暗抽,忍著暗潮洶湧的怒氣,敷衍性地回了句:「沒什麼。」

  「為了你。有人懷疑你暗中和人勾結,嫁禍驛風山莊,想殺你以除後患。少主不想跟自己人動手,徒手折了那人的劍才受的傷。倘若不是少主以血為誓地護著你,你以為驛風山莊的人會那麼容易放過你?」

  少主不想多談,雲宿卻咽不下這口氣。分明是笑春風闖的禍,卻得由少主來承擔。她倒好不管不顧地躲回帳篷裡,還有心思和華遙一塊吃宵夜,仿佛天塌了都不關他們倆的事。昨晚若不是由少主壓著,恐怕笑春風早被眾人挫骨揚灰了。

  「雲宿,需要我幫你閉嘴麼?」明月光臉頰湧上一股潮紅,故作鎮定地輕斥。

  這種好像在女人面前邀功領賞般的解釋,說那麼多做什麼?又不是唱戲,情深愛濃非得轟轟烈烈地嚎給觀眾聽。

  接獲到少主略顯不悅的眼色後,雲宿意識到該噤聲了。

  春風歪著頭審視明月光的手,腦子裡很生動地回蕩著一出畫面,男人氣宇軒昂地徒手握住迎面揮來的劍,鋒利的劍割劃著他的掌心,血順著滴下,漸漸覆住銀晃晃的劍……電視裡常那麼演。

  以前她總覺得會這麼做的人腦子應該有病,現如今,了然到那種兩難的滋味後,春風不禁跟著揪心。她以為那些懷疑揣度只要不去理會就好,卻完全沒想過會給別人帶來多大的麻煩。

  「對不起。」入眼的傷口觸目驚心,春風忍不住自責,聲音輕得幾不可聞。

  「你以為我會稀罕你的道歉?」做那麼多,是想換她一聲「對不起」?他未曾想過值不值,只惦記著能不能讓她毫髮無傷,要道歉又何用?

  話聽起來雖然有點刻薄,春風轉念一想,覺得也對,道歉又不會讓傷口瞬間癒合。想到自己還有妖術,她雙眸一亮,打起精神,「那個……要不要我幫忙?」

  「不用。我照顧了少主那麼久,比你得心應手。」雲宿眼都懶得抬,就搶先回絕了。

  原以為少主又會幫她說話,沒想,這回他竟若無其事地閉眼假寐。於雲宿而言,這更像是種無聲地首肯,她垂著頭,瑰麗的笑如花般在臉頰上綻放開,不禁又挪了挪身子,更挨近他幾分。

  替他換藥的動作愈發輕柔,讓春風覺得怎麼看這都像是情人間的愛撫,柔情蜜意溢於言表。他竟然不推開,還安然自得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不是沒瞧見春風頃刻間變化多端的表情,那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沮喪叫人難以忽略。他卻故意不想去搭理,帶著幾分賭氣,懲罰性地無視。既然她可以這般沒心沒肺,完全不顧慮他的悲喜,他又何苦折磨自己處處為她惦念?寵她不代表作踐自己。

  沿途一路橫眉豎眼,將嗆人酸意灑遍整輛馬車,春風終於覺得累了。他硬是不看她一眼,由著雲宿殷勤備至地照顧。末了,中途休息時,還隨意丟個了活把她遣走,活像她的存在生生礙了他們的眼般。

  「神經病吧!」春風蹲在湛湛清溪邊,用力揉搓著手裡的帕子。驛風山莊那麼多人,難道連個洗帕子的都找不出嗎?非要她跑來河邊親力親為,難道她洗的帕子會比較白啊?

  「搞什麼嘛,又不是我逼著他去做赤手握劍這種傻事的,做什麼要拿我發洩……」越想越覺得氣,春風不停嘀咕洩憤,原先湧起的那一些些感動與自責,煙消雲散了。

  本來有好多話打算和少主說,想說她信他、想說不管他做什麼事她都陪著……現在都不必說了,怎麼瞧都像是拿著熱臉去貼他的冷臀,他還皺眉不屑嫌她的臉磣人。為人忽冷忽熱,待她時好時壞,這種好像拉著她玩高空彈跳似的遊戲是有多喜慶?可以讓他玩得如此不亦樂乎?

  要真的那麼嫌棄她,把話撂明白了嘛,也好過讓她滿心希翼,等來一場空歡喜。

  「春風姑娘,你打算洗多久?」

  帶著訕涼笑意的暗諷聲自春風身後飄來,這聲音比深冬的山泉更陰冷。用不著回頭,她都能猜到是司雲宿。

  「不是你說要把帕子洗乾淨的嘛。」她頭也不回地反駁,不擅長伶牙俐齒地諷刺人,並不代表她就沒有棱角可以任人欺負。

  「我是讓你洗帕子,沒讓你跟這帕子過不去。」

  伴著聲音,月白色的繡鞋躍入春風的餘光中。她擰乾帕子站起身,不願在姿態上就矮了人半截,還特意挑了塊石頭站上去,借著高度上的些微落差,睨看著司雲宿,「給你,看不過眼你來洗好了。」

  「呵,還真是怨氣沖天,我又不是你的敵人,做什麼那麼尖銳。」雲宿倒也不推拒,笑了笑,當真順手接過帕子,撩起衣袖,彎身搓洗了起來。

  這舉動讓春風有點傻眼,本來還以為她是來賣弄勝利的,可眼下看來,反倒顯得自己小家子氣了。

  「春風姑娘是在生少主的氣嗎?」她側過頭,見春風在發愣,便狀似隨意地找了個話題聊。

  「唔……」那聲音雖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春風卻不知該怎麼答了,甚至覺得是自己硬把人家當成了假想敵,硬是在無理取鬧般。

  「跟在少主身邊,就要懂得閉嘴閉眼閉心,要不然就是苦了自己。」

  她像個過來人般在傳搜心得,言語誠懇,口吻無奈。使得春風都端不出戒備,巴巴地望著她,像是見到了個能聊心事的姐妹般,天真地反問:「為什麼呀?」

  「我從小跟在少主身邊,看著他十四歲逛青樓,十五歲同花魁相好,十六歲開妓院自給自足。像他這樣的男人,什麼女人沒見過,你以為他為何能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這談心還帶問答機制的哇,春風認真思忖了會,「因為他只採花不摘葉?」

  「嗤……」雲宿像是放鬆了心神,無拘無束地笑出了聲,「你果然很笨。以你的資質,少主是看不上眼的,他向來喜歡聰明女人,又或是有利用價值的。你覺得你算是哪種?等他覺得玩夠了,那些女人通常沒什麼好下場,你好自為之。」

  「哈?」會不會說得太誇張了點,春風齜牙咧嘴,偏是沒辦法相信。

  「你忘了明蘭麼?她算是跟著少主最久的女人了,結果,少主還不是眼都不眨就讓她去陪小光。」

  「可是他……」春風固執地還想為他申辯。少主的個性雖然古怪了點,可是這些時日以來春風能感覺到,他待她是真的不錯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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