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皖雅公主 | 上頁 下頁
四九


  而我看到她遠去的背影,奮力站起身來,咬牙撐到了寢宮。

  自此以後,我便有意注意起這個名叫瑾榕的女孩兒。作為大臣之女,瑾榕與別人不同,見到我們皇子向來沒有刻意逢迎之意,就像是一朵盛開的牡丹,嬌豔得不容人忽視與褻瀆。

  她告訴我,身為男兒就要有自己的抱負與擔當,否則對不起上天賜給自己的這身皮囊;她告訴我,什麼都要自己爭取,天下沒有白吃的餡餅;她還告訴我,若我不奮發圖強,簡直是辱沒了自己這與生俱來榮耀的身份。

  從來沒有人告訴我我也可以爭取,好像所有的東西原本都是靜澈的;沒人告訴我,我也可以靠自己來贏得靜澈所擁有的一切。

  如此爭氣的女子,如此張揚地出現在了我幼時的生活中,她的一顰一笑,都成為我動力的源泉,每當聽到她肯定的話語,我便像是獲得了曙光,整個生命都變得絢爛起來。

  周圍人都知弟弟靜澈與田相之女和惠是青梅竹馬的相好,自然也慢慢知曉了我與瑾榕的關係。青梅竹馬,我一直也以這樣的詞匯來定性自己與瑾榕的緣來緣去。

  可是卻不知道,我的青梅,竟是有了別的竹馬……

  原本便算得上是天資聰穎,看到我越來越多地展示出自己的不凡,父皇終於認知到了我的好處。一時間,連對我以前木訥深沉的評語都成了讚美,朝臣上下無不稱讚,皇朝大皇子昊煜心思穩重,堪當社稷之大任。

  時間慢慢過渡到五年之後,我已經成為十四歲的少年。父皇身體越來越差,我的登基便被迅速提上了日程。按照皇朝體制,皇子在登基儀式進行之時,同時也要進行封後大典,否則,皇子即便登基,也不能親政。

  我若成為皇帝,便要名副其實!

  急衝衝地去找母后,「我要立瑾榕為後!」

  母后深深看了我一眼,只是兩個字便斷了我的堅決,「不行。」

  「立後不是皇家一家之事,乃是國家之根本,當下之際,你必須娶左相之女和惠!」

  「為什麼?」我不可思議地看向母后,「和惠與靜澈是青梅竹馬的情誼,宮中諸人誰不知道這些?」

  母后不經意地把玩著自己手上的繡品,眼中的淩厲一閃而過,「大局在前,情字又算得了什麼?」

  「若是想做好這個皇帝,便聽母后的話,和惠是你的首選。若是執意把皇位扔給他人,你大可以與你的瑾榕雙宿雙飛,哀家什麼都不管你就是了。」

  「可是哀家勸你仔細掂量掂量,瑾榕與皇位相比,能抵得了皇位的一分麼?」

  母后看透了我,於我而言,雖然與瑾榕的感情難以割捨,但是那明黃的位子卻更讓我心動。

  正在怔愣之際,母后卻又是冷笑一聲,「知道你與瑾榕關係好,但你也得問問人家瑾榕的意思。據哀家所知,瑾榕那般大膽的女孩子,早已經芳心暗許給他人了呢。」

  我腦袋哄地一響,瑾榕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喜歡上別人?

  「若能割捨瑾榕,靜澈與和惠的事情我來安排,你只需處理好你與瑾榕的事情,安安穩穩地把心定下來等著做皇帝,其餘的事情,交給母后就是!」母后欣然一笑,仿佛預料到了我的慌亂,「若我是你,與其現在在這兒像根木頭,還不如立刻就去問問瑾榕的想法。」

  我飛似的跑去問瑾榕,卻看到了我永遠不願意看到的一幕。

  瑾榕正與我的貼身侍衛德文緊緊相擁,瑾榕的眼睛裡全是脈脈溫柔的碧水,完全沒有與我相處時那般的驕蠻與銳氣。這樣溫順柔情的瑾榕,是我從來沒有見到過的。

  我暗暗咬了咬嘴唇,用力握住自己的拳頭,在距離瑾榕不遠的城牆腳處蹲了下來。

  「瑾榕,大皇子要登基了。」德文低聲說道。

  「他登基不登基和我有什麼關係?」

  「大家都知道,大皇子與你關係似乎最好。你難道,難道就沒有一點兒動心?」德文艱澀地開口,「若你願意,母儀天下的皇后之位即刻就是你的。」

  「寧做貧漢妾,不做帝王妻。」瑾榕抬起頭來看著德文,眼中的癡迷流連讓我的心跳為之一滯。我只知道刹那間,我的世界,天崩地裂!

  「瑾榕跟定你了,德文……」

  我深深地把頭埋進膝蓋,再也不願意多看他們一眼。我原來竟是如此期待這一天,佳人江山兩得,可是沒想到……

  順從地聽取母后的安排,與和惠大婚,至於靜澈對我的怨,我已經無力顧及了。德文搶了我的瑾榕,而我又搶了靜澈的和惠,原來我們之間,還真是一場劫數……

  德文仍然在我身邊當差,瑾榕也被我調到身邊做宮女。看到他倆在我面前仍然一副正大光明公事公辦的模樣,我的心如絞碎了一般的疼痛。

  我是君主,自然有權力定性一切!一個風和日麗的中午,我以莫須有的罪名,將德文賜死。

  瑾榕在陽光下,看到德文的屍體,默默流下兩行清淚,待到面對我時,卻又是那股止也止不住的傲氣,「皇上仁義,瑾榕也告辭了。」

  哭泣著的微笑,竟然也能成為如此耀眼的陽光,而瑾榕猶帶淚意的笑容,刺得我眼睛生疼。

  難道我連一個死去的侍衛都不如麼?面對瑾榕的哀傷,我一怒痛下旨意,封瑾榕為怡然公主,賜玉鸞殿,沒有我的旨意,永生不得走出殿中。

  看似瑾榕風光無限,她是我朝歷史上第一個非皇家之女的異姓公主,可是一生的禁足,又有誰能擔得起呢?

  自此以後,瑾榕看似在我生命裡被抹去,她給我的傷痛也在慢慢地癒合,只是在心底,仍然有一塊失落的地方,仿佛永遠也填不平的溝壑,每到看到別人鴛鴦雙飛時,都會隱隱地疼。

  而這些,我又怎麼能和皖雅說?

  瑾榕曾經帶給我的一切,我是如此地刻骨銘心。難道我也是這般喜新厭舊的人,看到皖雅的時候,竟也不由自主地產生了心動之意?

  難道我對瑾榕的感情,不是愛情,只是不容她褻瀆帝王之尊罷了?

  年少的我遇到為我加油鼓勁的瑾榕,一步步走到今天,卻發現自己對瑾榕只是那股可恥的依賴,如果真是這樣,瑾榕又算得了什麼?

  難道瑾榕早就看透了這一點,所以才如此無奈地回應我將她禁足的一生?

  可是皖雅,我對皖雅的感情,就是男女之情麼?

  看到皖雅天真無邪的微笑,我的心便會慢慢充實起來;看到皖雅一次又一次的惡作劇,我卻無法盡顯我的帝王威嚴,只能忍氣吞聲地將她闖的禍不斷化小;看到皖雅面對靜澈時的溫和依賴,我心裡卻酸痛不已,不想再維持可以表現出來的平靜……這樣的心思,到底是什麼?

  不願意皖雅知道瑾榕。知道皖雅見到瑾榕時,我甚至有些手足無措,下意識的反應只是慌忙掩蓋與瑾榕的過去。對於今日我在朝堂之上對皖雅的冊封,已經讓她對我產生了敵意,如若再讓她知道瑾榕的點滴,不知道皖雅是不是會距離我越來越遠……

  尤其是在今日面對皖雅的怒問時脫口而出的表白,如果皖雅知道了瑾榕的故事,會不會以為我是濫情的小人?雖然我刻意蜻蜓點水般地對皖雅說出了表面,但以皖雅的聰慧,得知我對瑾榕過往的情感,焉能不多想?宮中向來傳言紛紛,如若……我閉上眼睛,不願意再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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