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皖雅公主 | 上頁 下頁
四八


  看得出靜澈很關心她,宴會中皖雅莫名暈倒,靜澈便一個箭步沖到她旁邊,穩穩地接住了她即將下墜的身子。我下意識地看了看身旁的和惠,我的皇后,面無表情,鎮定自若。

  好!她不是應該傷心的麼?不是應該感懷的麼?在世人的眼中,靜澈與和惠才是天生的一對,而我,就是拆散他們的劊子手而已!

  我在心底輕笑一聲,情不自禁地沖著那緊閉雙眸的嬌小人兒走去,那如蝴蝶翅膀般的睫毛緊緊閉著,讓人說不出的疼惜。

  「放下。」我伸出胳膊,低聲說道,「給朕!」

  靜澈一愣,看到我臉上的不容置疑後,還是乖乖地站起了身子。

  交接過程中,那嬌小的身子不經意一顫,我原本敏銳的神經猛然被挑起,微微蹙眉,這個公主是在裝暈!

  可是有什麼能讓她害怕得裝暈過去呢?

  看到我揪緊的眉頭,大概意識到我的不悅,靜澈竟一個俯身跪下,稱皖雅中途突發暴病,現在暈倒則是因為病未痊癒的緣故。

  我直直看向靜澈,我這個弟弟我自個兒很清楚,瞧瞧他現在臉上又浮出的紅暈便可知道他此話是假。他也看出皖雅是裝暈的,而現在的理由,只是為了怕我遷怒於皖雅而編造的藉口而已。

  哼!只是幾天的相處,倒是積聚了好深的感情。我在心底冷笑一聲,卻不由自主地煩躁起來,

  大聲斥責成親王,仿佛只有對他的訓斥,才能讓我浮躁的心踏實一點兒。

  沒料到正在大殿氣氛緊張之際,我懷中的人兒卻猛然一動,睜開了眼睛。那活潑的眼睛一眨,竟讓我的心為之一顫。

  她見我擁著他,先是大大地瞪著眼睛,隨即兩頰便浮起了可愛的紅暈,慌忙自我懷中滾下,又快速瞥了正跪著的成親王一眼,然後同樣為他跪地求起情來。

  我站起身子,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殿上的兩人,郎有情女有意,好團結的倆人啊,你不願意委屈了我,我不願意讓你承受罪責,倒是為人稱道的絕佳情誼!還真有點兒金童玉女的味道。

  以後的日子裡,這位玉城八公主皖雅,帶給皇宮更大的波瀾。

  因為她,我啟開了久違的瑾榕殿的大門;因為她,我親手扼殺了自己的龍兒,毀了寵極一時的琳貴人的一生;因為她,我越來越深地質疑自己的能力與判斷,為讓她與我相伴,降了她公主的身份,讓她成為一品宮女,而這個讓朝臣們驚訝的決定,她竟然能夠無憂地天天傻笑……自瑾榕之後,皖雅,這個看起來天真的有些愚傻的女孩兒,真真正正地成為了我的夢魘。

  她會在我下令禁足之後無憂無慮地在寢殿粘知了打發時間,會橫眉毛豎眼睛不顧一切地挑戰我的帝皇權威,會大大咧咧毫無心事地沖著靜澈送出足可以明媚整個宮廷的燦爛的微笑……

  而那日在定乾殿與靜澈的微笑,燦爛了靜澈的心房,卻似黯然了我的半生……

  我不喜歡她與靜澈太過親近。靜澈與和惠的故事,已經成為我帝王生涯中一個不容忽視的殘缺。永遠也忘不了大婚初夜和惠看到靜澈遠去時的眼神,迷離魅惑,看到我時,則成了敬畏與木然。

  作為君主的我,怎麼會看不出靜澈對皖雅的感情?只是那不經人事的丫頭還是什麼都不知道,成天樂呵呵地接受著靜澈對她的關愛,卻一點兒都別無他想。她難道不知道,世界上最難得到的,就是男女之間純潔的感情麼?

  看到靜澈注視皖雅時的溫潤安寧,我有些嫉妒。這個我唯一的弟弟,我最親的人,先是霸佔了和惠對他的愛,以至於和惠現在對我的情意如果用十分來衡量,愛意只有四分,那六分全是對帝王的畏懼,雖說現在和惠正一點點兒地變軟,可是我心裡仍然是不舒服。

  我越來越多地關注皖雅,原本只是憑藉自己自私的感念。靜澈愛上皖雅,我偏要讓皖雅成為我的人,讓靜澈也體會那種和惠帶給我的苦痛。

  這樣自私的想法無異於自欺欺人,很快我就發現這樣的想法連我自個兒都隱瞞不了。皖雅就像是會蠱惑人的精靈,越來越深地讓我淪陷。我有些害怕自己的以後,有這樣的女子牽制著我,我將如何自拔?

  可是上天給我出的難題偏偏讓我難以抉擇,就算是沉淪,我也不願意捨棄皖雅……

  母后是最清楚我的。在封皖雅為一品婉儀的時候,母后就匆匆來到宮中,別有深意地看我良久,終於說出一句話,「不要讓她重複瑾榕的路……」

  瑾榕……瑾榕啊!我又一次憶起了那個驕傲的女孩兒。皖雅不及瑾榕驕傲,瑾榕不及皖雅美麗,但兩人身上,都有一種讓我沉淪的東西……

  內心下意識地恐懼起來,不要讓皖雅見到瑾榕!可是天不遂我願,越害怕的事情,還就越發生了。

  像是上天在故意戲耍我一般,皖雅迷迷糊糊地跑到瑾榕的院子,還是瑾榕的宮女碧綠把她送了回來。碧綠一臉戲謔地看著我,正如她主子那般永遠高傲的眼神,「公主說了,若是珍惜,就好好看著,如果下次再迷了路,可保不齊會有這麼好的運氣送她回來。」

  我一怔,聰明的瑾榕啊,這是在暗示我什麼嗎?

  與瑾榕相識是在十年前的冬天,我是父皇的不得寵的皇子。是的,那時被大家認定為太子的,是靜澈。

  父皇一直認為我心機深沉,木訥不善言辭,而皇朝又一直沒有將長子立為儲君的規矩,所以,我那聰慧的弟弟靜澈,便理所當然地成為眾人心目中合適的皇帝人選。

  我,雖有抗爭的命運,但較起朝臣巨大的勢力來說,卻什麼也沒有。

  那年的冬天大雪漫漫,雪花像是喜歡極了這人間美景,執意要將冬天的皇朝變為白茫茫的世界。九歲的我一如往常要去箭房練習弓箭,卻因路滑而不慎跌倒在地上。

  跟著我的宮女太監們急忙拽我起來,我也想奮力起身,腳腕處卻怎麼也使不上力氣,只能呆呆地停在原處,等著宮女喚人把我背回去。

  「給大皇子請安。」我正鬱悶地捏著自己的腳腕,百靈般的聲音響在我的頭頂。我抬頭一看,一個身著大紅宮裝的女孩兒,娉娉婷婷地站在我面前。

  「你是誰?」

  「姚瑾榕。」她看我坐在地上不動,先是簡短利落地回了我的話,然後關切地看著我,「您怎麼了?」

  「沒怎麼。」 宮中的女孩兒我一向都是熟悉的,怎麼沒看見還有這麼個女子?

  她斜睨我一眼,仿佛怪我故意隱瞞事實,「明明是傷著了還說自己沒怎麼。」隨即便不由分說地扯起我的褲腳,仔細看了看之後又長籲一口氣,「哦,謝天謝地,只是扭到了,並無大礙。」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她這一系列動作。在宮裡,皇子就是皇子,沒人敢對皇子做如此的動作。

  「若我是你,」她突然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角劃出一抹譏諷的笑,「這點兒小傷,我便會自己堅持著回去,就是被下人們扶著回去也好,總比待在這兒等別人來抬強。」

  我愣愣看著她,她卻微微向我俯下身子,像是臨走時的請安禮,然後將頭湊過來。我嚇得往後一顫,隨即又聽到了她低低的譏笑,「大皇子也算是個男兒,因為摔倒便就如此依賴別人,家父還說大皇子是將來能擔當大任的人物,依我看,只是家父看錯了人而已,等家父回去,瑾榕真得派個好的眼科大夫給家父瞧瞧。」

  說完,她便昂首挺胸地漸漸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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