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雅公主(27)_嫵冰

二七

　　呵！我恨恨地瞪著景唐帝的後背，火氣噌噌地從胸膛冒到頭頂，仿佛要在心裡爆炸一般。他這是說我有勇無謀了？他這是說我只會用蠻力而沒有腦子了？他這是說我就傻乎乎地頂著一個腦袋只會吃飯不會想事情了？

　　「朕不說別的，你來皇朝短短幾日，你知道朕的耳朵裡塞滿了多少故事？」景唐帝堅挺的背影在這空寂的大殿裡顯得特別的突兀。雖然身上繡著的張牙舞爪的龍昭示著他的權傾天下，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卻覺得這種突兀顯得那麼的滄桑與孤獨。

　　我怔愣地看著他的背影，卻沒想到他突然回過頭來，而我瞪著他的眼睛還沒來得及收回，只覺得眼睛酸疼得要命，「你好好的瞪著朕做什麼？」他不悅道。

　　「皖雅不是那般頭腦簡單的人。」我賭氣答道，「如若您這次來到瑾榕殿只是為了警告皖雅，那皖雅謝謝您。可是皖雅覺得，人有時候就得活得自在點兒，不能老看著別人的心思做事。」

　　「前幾日我與您的琳貴人的事情您想必也聽說了。」我慢慢直起身子，準備將這幾日的怨憤泄個痛快，他信也罷不信也罷，反正我說出來自己舒心了，還管那麼多幹什麼。

　　「琳貴人與我此前並不相識，可是好好的非得要給我臉子看，還明裡暗裡地讓我巴結著她，這憑的什麼。」

　　「還有其他人，都把我當成了釘子似的。我與您和成親王不過相處過幾次，可這也成了宮裡編排我的把柄。您是皇帝他們當然不敢當面說您，可是我就慘了，這樣花邊的消息差點把我淹了個乾淨！」

　　「我知道宮裡男人少，除了太監之外幾乎沒什麼真正的男子，可是犯得著這樣麼？非得在我身上演這麼一出一女二男的戲碼，還成天覺得這是我的榮幸似的。好像是我高攀了您和成親王，故意誘惑你們似的……」

　　「我卓依皖雅就算是寄人籬下，但也用不著這樣卑賤地過日子！」我撲通一拍案幾，怨憤之意達到了極點。

　　一頓發洩完畢，我疲累地癱軟在床上，想這發脾氣也是極累的體力活兒，我又是病癒不久，自然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景唐帝像是看著怪物一樣看我，我不甘心地回視著他，雖然氣喘吁吁累得要命，但是爭取絕不在氣勢上輸他絲毫。一邊瞪著眼睛一邊在心裡琢磨，我剛才一氣之下說了什麼，有大不敬的話麼？怎麼這會子竟全都不記得了……

　　景唐帝忽然舒緩了容顏，墨瞳澄清得仿佛只剩那一絲憐惜的笑意，伴隨著他那原本懾人的威嚴，華麗地將我圍繞起來。頃刻間，我由大喊大叫的野孩子變成了鄰家淑女，俯首在他的浩氣中，大氣也不敢出。

　　真要命，我暗暗將自己罵了千遍萬遍，現在就被他這樣似笑非笑的眼神給鎮住了，以後莫非真得一輩子都聽從他的？

　　難道註定他會吃定我？

　　突然間，那一絲溫柔的漣漪仿佛全都消失，我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只見景唐帝退後一步，又突然成為那個廟堂之上指揮天地的權傲男子。

　　他的眼睛毫無表情，只是一小會兒，剛才濃濃的人情味兒便像青煙般飛離而去，縹緲得不見任何光影。伴隨著他簇起眉毛的微小動作，刹那間，我所有的呼吸仿佛都凝聚在了那緊鎖的眉眼之間，忽然害怕極了這樣變幻莫測的眼睛，像是見不到底似的，讓人心虛難受。

　　「以後別再說這些話，出了事情，朕也不護你！」他低低說道，雖然聽起來依然平緩無情，我卻覺得他似乎是在咬著牙齒，恨我恨得要命。

　　「就算是不愛惜自己，也要顧著玉城的面子。」他繼續保持面無表情，「隨著自己心情看這宮裡的人和事，不光會把自己搭進去，要是以後鬧得厲害了，倒黴的還是玉城夏族！」

　　我原本抓著錦被的十指慢慢收緊，一點一點的疼痛滲進了心裡，突然覺得自己像是被世界遺棄了一般，原本就討厭別人威脅我，現在來了皇朝，還拿這幌子讓我服帖。我原本就犧牲了這麼多，越想自個兒越委屈，便任性地脫口大吼道：「我自個兒折騰自個兒關著你們什麼事了？好在我只是和親的工具，又沒別的什麼用途。不是都忙得很麼，那還管我做什麼？生生死死由他去了！愛殺愛剮隨便你！」

　　「你以為朕捨不得？」他突然俯下身來，毫無預兆地靠近我。我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床內挪動，此時的他，讓我心寒意冷至極。

　　「不要太高估了自己！」他瞪著我的眼睛，說道。仿佛我只是他手裡的一顆棋子，隨隨便便即可拋棄，「朕若不是怕母后傷心，憑你剛才那一席話，你以為自己還能好好地坐在這裡？」

　　我傻傻看著他，淚眼朦朧，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一個勁兒地委屈。

　　「來人啊！」他忽然大吼道，仿佛也是無比的壓抑，「傳朕旨意，容安公主因無視宮規，任性衝撞朕的愛妾，自今日起閉宮一月反省！」

　　反省就反省，我頂多就是因為無人理解哭個一晚上，第二天一早，還是該怎麼著怎麼著。

　　不就是禁我的足麼？我惡狠狠地啃著嘴裡的蘋果，簡直把蘋果當成了那個喜怒無常的神經病皇帝的腦袋。大不了就是不讓我出門惹事就是了，以為不讓我出去，我就會硬生生地憋死在這裡麼？若是那樣的話，可真是門縫裡看人，把我看扁了！

　　「公主，依我看，皇上不讓您出門也是為您好的……」吉瑪看我大口啃著蘋果的猙獰模樣，賠笑著說道，「公主大可不必煩心，假若以公主的性子，此時正值風口浪尖，宮裡流言四起，像琳貴人那般與您明裡暗裡過不去的人多得是。假如再遇得上，以公主的性子肯定又會得理不饒人。以奴婢看，皇上也是好意，怕您再出去捅婁子，再把自個兒搭上了……」

　　我冷哼一聲，「他是好心？讓我相信他是好心待我，還不如相信橘子樹能長出大蘋果這種話來得痛快！」

　　「公主不能這麼說……」風揚那缺心眼兒的丫頭也過來湊了一句，「吉瑪妹妹說得對，你們剛來皇宮不久，不瞭解咱們皇上的脾氣。皇上雖然平時威嚴得很，但也不是那種是非不辨之人，皇上肯定是擔心極了公主這種爽朗性子再惹出事端，才想法子將您禁足的……」

　　「風揚說得對啊！」一向話極少的雨佳竟然也摻和起了熱鬧，「公主年紀小，自然不懂得這宮裡的深淺……」見我納悶地抬起頭，她又小聲地在我耳朵前說了一句，「像琳貴人這般，算是好對付的，什麼事情都擺在面子上。若是碰到那種深藏不露的……幾個公主怕都對付不了。因此皇上必定也是看到了這一點，這才想到磨煉您的性子……」

　　我使勁一跺腳，立即拉下了臉，鬱悶之情溢於臉上。她們見我這樣，立即識相地閉起嘴巴。我愈加煩悶地看著吉瑪，她們這些受深宮壓迫慣了的人說他們主子這好那好也就罷了，可是吉瑪為什麼也摻和了進去？

　　「公主，奴婢真的是為您好。」吉瑪悄悄地扯起我的袖子，「皇上那日的表情奴婢都看在了眼裡，他真的不像是有意要懲罰您的，若是只是為了給您處分，幹嗎要留在咱們寢殿這麼長時間呢？真的只為了那一句禁足的聖旨，直接讓個小太監傳話不就得了，幹嗎還這麼大費周折地親自來一趟？」

　　「還有，您好好想一想那日他和您的對話，奴婢雖然沒聽見，但在屋外也知道了一星半點兒。皇上與其說是氣您，不如說是擔心您來得貼切，擔心您像大孩子那般做事不經頭腦，擔心您再這樣橫衝直撞下去會在這宮裡摔個大跤，因此才會那樣吼您。所有的這些，只是怕您再出什麼岔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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