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雅公主(28)_嫵冰

二八

　　「您是主子，下邊有些話才不敢對您說，可奴婢是奴才，聽的東西自然比主子要多得多。因為您最近的處事方法，已經惹起宮裡上上下下不少人的非議，原本您就引人注意，若繼續這樣發展下去，怕真的會惹火上身的……」

　　吉瑪一邊為我扇著涼扇，一邊苦口婆心地勸道：「公主與其在這兒捶胸頓足地氣惱，還不如將這事兒想開，皇上又不是您的冤家，犯得著故意拘禁您讓您生氣麼？再者，皇上是做大事兒的人，天下多少事兒求著他管都來不及，幹嘛還愣愣地跑您這兒看您的這頓臉子？」

　　聽吉瑪這樣說，我內心的火竟慢慢消退了許多，仔細琢磨起她話裡的含義來。吉瑪說得也對，若是單純為了罰我，這個皇帝絕對用不著自己跑到我這兒發佈旨意，到末了還惹了一肚子火走……

　　可是，他到底是為什麼呢？想到他那日近乎溫存的撫摸，我竟又一次心跳加快起來……

　　還有成親王，他真的像他哥哥說的那般，對我動了心思麼？

　　算了，算了！不想了。我懊惱地抓了抓頭頂的碎發，呼了口氣，想把這一肚子晦氣都完完整整地吐出來。與其在這兒苦苦琢磨，還不如想想這一個月禁足的日子該如何度過呢，這也算來得實際些。

　　第六章一日心期千劫在

　　一個月的禁足生活可能對其他人來說並不算是什麼，可是對我這樣天生閒不住的人來講，簡直是比殺頭還殘忍。

　　還沒到半個月，我已經將瑾榕殿大大小小的東西都研究了一遍。原先瑾榕殿對我而言只不過是睡覺的地方，可是為了打發時間，我可憐兮兮地將瑾榕殿的內部構造都洞察得一清二楚。譬如說，內室距離大殿門口要走多少步才能到，書房那兒的珠簾共有多少顆玉珠串聯而成，更加誇張的是，我連大殿槐樹底下那窩螞蟻的洞穴在哪兒都觀察了個仔細。

　　沒事兒的時候，我就端著個繡墩去槐樹底下看螞蟻們忙碌的生活。很多時候我會拿著一點兒桂花糕，興致勃勃地掰成一點點兒的喂給這些可憐的小生靈們吃，然後再看著它們齊心協力將丁點兒大的桂花糕屑吃力地挪進自己的洞穴裡面去。實在閑得緊了，我便會拿一個小樹枝，將螞蟻即將要運到洞穴裡的桂花糕再撥弄回來，一次又一次，看著螞蟻們依然不可開交地忙活，好像我心裡的空虛才會稍微少一點兒。

　　雖然我覺得自己這種做法既缺德又變態，但是沒辦法，這總比我成日抱著肩膀悶頭看大太陽得好……哎，有些後悔當日面對景唐帝時候的衝動了，要知道現在的日子這麼難熬，我幹嗎那麼沒有腦子地自討苦吃？就算是和皇后她們明爭暗鬥也好啊，起碼還能耍耍嘴皮子過過癮。

　　在心底裡再次罵過自己千遍萬遍之後，我再一次發出類似野獸般的哀號。一屋子侍女下人顯然已經對我如此神經質的行為見怪不怪。早幾日我埋怨無聊的時候，起碼還有人好心地安慰安慰我。可這幾日，乾脆都各忙各的事兒，連正眼看我的都沒有了，還真是群麻木不仁沒良心的傢伙！

　　無聊地賴在樹蔭底下，看著耀眼的陽光在樹葉上打下一個又一個光圈似的印跡，這般幻麗的影子，一閃一閃，倒像極了夏日可愛的精靈。

　　我傻傻地盯著這些影子發呆，腦子裡卻突然想起成親王來。記得那時還是初夏，日頭還並不像現在這般毒辣，是他領我進宮，將我一步步帶入這無奈的牢籠裡。想起那時初入宮的我還單純得要命，看到成親王在前面走時留下的長長的影子，我還那麼快樂幸福地踩了起來。

　　似乎，那時候的皖雅，什麼心事兒都沒有。

　　可是今天，一切仿佛都變了味兒了，沒有人再寵溺地陪我嬉鬧，沒有人再心無旁騖地誇我這好那好，也沒有人再真心地為我判斷一件事情的真與假，好與壞。有的，只是這宮廷裡越來越多的紛擾……

　　閉上眼睛靠在樹上，我還真是想念成親王那般清澈溫潤的眼睛啊……

　　「啪啦。」突然有個什麼東西飛到了我的臉上，我迅速睜開眼睛，用力伸手一揮，卻什麼也沒抓住，只剩下鼻樑處隱隱的疼。

　　「是什麼東西？」我站起來大聲喊道，終於引來那群沒良心的宮女們過來探視，一個個不可思議地看向我，仿佛是我沒事找事兒，在那兒發癔症一樣。

　　「真的有東西飛到了我的鼻子上！」看到她們一副不相信的模樣，我氣惱地跺起腳，指指自己的鼻子，「瞧瞧，還蜇了我一下呢，現在肯定紅了吧？」

　　吉瑪小心地湊到我臉上，左看右看。我原以為她會站在我這邊，得出一個相信我的結論，卻沒想到她在細細觀察我之後，又朝後退了一步，最終是無奈地看著我，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公主，您要是閑得緊了可以和奴婢們學習學習刺繡什麼的手藝，若是不想學看看螞蟻也成，但是能不能別這樣一驚一乍的？您那麼一吆喝倒是痛快了，但害得奴婢們魂都快飛出來了，您是金枝玉葉，我們唯恐您有閃失……」

　　我挫敗地跌回繡墩上，苦笑地搖搖頭，「還真以為我憋瘋了，怎麼我說這話都不信？算了算了，你們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

　　剛說完這話，只聽「啪啦」一聲脆響，又一個東西飛了過來，我驚喜地大叫:「瞧瞧，就是它剛才蜇的我！」

　　說時遲那時快，在我吆喝的工夫，守殿的幾個功夫好的武士伸手一揮，那飛舞得正歡的東西便被捉了去，「公主，您瞧……」

　　我探頭一看，原來是一隻黑糊糊的知了。

　　現在正是夏末時節，大概知了們知道自個兒蹦躂不了幾天，一個個都異常歡騰，扯著嗓子在那兒胡喊亂吆喝，弄得原本悶熱的夏天顯得更加煩躁。

　　我皺著眉頭看著那蒼鬱的大樹，心裡忽然躥出一個主意——反正現在閑著也是閑著，與其讓這些知了們在樹上合唱擾我的心情，還不如將它們一網打盡，處理個乾淨。再不濟也能打發個時間，沒准捉會兒知了，這一天就能不知不覺晃晃悠悠地過去了。

　　可是，該怎麼捉呢？我托著腮在那兒苦思冥想。風揚見我愁悶，以為我又想到了什麼不高興的事兒，忙搭上笑臉說道：「公主有什麼心煩的事兒麼？」

　　「我聽著這知了聲喊得心煩，想將它們捉一捉，別再這麼沒命地喊了。」我漫不經心地答道，「可是該怎麼捉是個問題……」

　　「小的時候，兄長們也曾經教我捉知了。」雲霜略有所思地說道，「拿一根足夠長的竿兒，調些膠一樣的蜜糖繞到竿的頂端，然後將竿兒豎到樹葉茂密之處，那知了自會找上門來……」

　　我眼睛一亮，興奮地搓起手，「就這麼簡單？」

　　雲霜誇張地點點頭，「嗯，老人家都是這樣對付知了的……」

　　「那還等什麼？」我急急地在那兒嚷嚷起來，對著那幾個粗使宮女，「你們幾個，出去給本公主找些足夠長的竿子來！」

　　「你們，負責拌一些足夠粘的糖汁……」然後又歪頭一想，像蜜蜂什麼的東西都喜歡濃郁的玫瑰花香，這知了也是會飛的東西，想必也不能例外，於是又大聲嚷嚷道，「記住，要玫瑰味兒的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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