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雅公主(24)_嫵冰

二四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琳貴人嬌俏的小臉。果真在聽聞我的話之後，那原本驕傲的臉上立刻抹上了一層被人冒犯的晦澀。她緊緊地抿著嘴唇，眼睛愈發細眯起來看向我。我知道，我成功勾起了這個狂妄女人的憤怒。

　　可是，這能怨我麼？我又不是這皇宮裡的宮女，要仰仗著主子的臉色才能過活。我是玉城的八公主卓依皖雅，從小就沒學過要看別人臉色做事這項本領，但是特別強悍的人除外，譬如景唐帝和太后。因為他們可以掌控我的生死，而我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不會拿自己的命不當回事兒。

　　可是眼前的這位主子，似乎還沒到能讓我放在眼裡的分量。我也打量似的慢慢眯起了眼睛，將她的張揚在視線裡完全抹掉，剩下的只是玩味與挑釁般的回望。我皖雅就算是再落魄，也輪不到向一個小小的妃子低眉順眼的。

　　我一直近乎固執地認為，人什麼時候都得有著自個兒的尊嚴與驕傲。因此自我來皇朝第一天起我便暗暗下了決心，一定要活出自己的色彩來，縱使我已經淪為可悲的和親對象。雖然以後要任人擺佈，也要轟轟烈烈精彩絕倫地活上一場。

　　「你……」琳貴人的臉色有些蒼白，她下意識地捂住小腹，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看到她這個樣子，我輕笑一聲，昂起頭，扯起早已經變傻的風揚想要從她身邊走過去。

　　雖然我不想讓人小覷了我，但我也絕非無理之人，自然也不會故意找人難堪，已然讓她見識到了我的厲害，為的就是讓她以後別再找我的麻煩，現在看來目的已達到，我便沒有理由再和她對峙下去。

　　「琳貴人若還想逛逛，皖雅可是要回去了。」我笑顏翩翩，大概是與她相隔太近的緣故，呼出的氣息竟無意間掠過她的耳旁，惹得琳貴人一陣微弱的輕顫。

　　我緩緩邁出步子，剛要走出她的視線，卻沒想到藏在寬大袖子裡的手腕卻被一隻看似柔弱無骨的手狠狠地攥住。我一皺眉，下意識地看向下面，只見琳貴人惡狠狠地看向我的眼睛，「我可是皇長子的母親，母憑子貴，你得罪了我可沒什麼好處！」

　　若不是顧及自己的身份，我簡直是想破口大駡了，迅速抽出自己的手，誇張地用手中的帕子抹了抹手腕，眼裡盡顯厭惡之意。

　　琳貴人更是黑了臉，大概還沒遇到像我這般的人，這樣明目張膽地和她作對。

　　而我就是那種對方越強硬越想對抗的彆扭性子，你越是強橫我越想逼你屈服。退後一步，我雲淡風輕地笑道：「娘娘如何知道您腹中的一定是個王子？難道不可能是公主麼？」

　　琳貴人驕傲地揚起眉毛，十拿九穩地看向我，「太醫們早就診治過，說本宮的孩子十有八九是個龍兒。」

　　「這可不一定。」看到她這個樣子，我越發興起了捉弄她的意思。

　　裝模作樣地盯著她的肚子打量了半天，琳貴人不解我意，只是那樣呆愣愣地看著我。我笑吟吟地將她從頭到腳看了個遍，又裝神弄鬼般輕輕拈起一旁盛開正怒的榕花，姿態優美地勾起食指中指與小指，像是掐算一般，然後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你這是做什麼？」看到我如此神秘兮兮的模樣，她終於忍不住問道。

　　「娘娘難道不知道我是夏族的花神娘娘？」我輕聲笑道，「既是花神轉世，這占卜預算的本領，還是比那些太醫們強上幾分的。」

　　「依本公主看，娘娘這胎倒是像個小公主呢！」我嗤嗤掩嘴笑道，迫不及待地欣賞那琳貴人氣急敗壞的模樣。

　　果真，那琳貴人的臉色像極了幼時我玩耍的調色盤，紅的綠的黑的白的各種顏色都在她臉上一閃而過，說不出的精彩。

　　「胡說！」她蠕動嘴唇已久，顫顫抖抖地卻說了這麼句毫無力道的話，雖說顯得氣勢逼人，但看到她那灰掉了的面色，顯然已經被我觸到了軟處。

　　「貴人自可以打聽打聽，本公主的話准是不准。」我朗然笑道，「若貴人已確定自個兒懷的是個龍兒，何必將皖雅的話放到心裡呢？只當皖雅是戲言罷了。」

　　看著她越發青黃不接的臉，我橫橫心閃到一邊，「貴人自個兒琢磨，本公主先回殿了。」

　　一路上，風揚顯得尤為興高采烈，大意上就是我為她們這些宮女們出了口惡氣，大快人心什麼的。

　　我無奈地搖搖頭。風揚卻又突然問道：「公主，我們都知道您是花神娘娘，可是您真能知道以後的事情麼？」

　　我一愣，這才想起了剛才自己似乎無意間撒了個彌天大謊，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麼圓。其實剛才雖是一時衝動，卻也為自己想到了後路。若琳貴人能隨了我的心思生個女兒更好，若是生了個兒子，我只說是我看皇朝龍脈淺薄，日日為她向上天祈福，終於求來龍裔才是。雖說這話牽強了點兒，但想到我花神的名號早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對於一向信奉神靈的皇朝來說，未必不能讓他們信服，往更長遠了說去，也許還能博一個為皇朝子孫血緣延續傾心盡力的好名聲。

　　「公主？」見我沉下臉不言語，風揚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我的衣襟。

　　「哦。」我慌忙換上一副微笑的面容，快速答道，「當然，你以為花神的名號是浪得虛名的麼？」

　　「哇！」小妮子突然向我換了一副崇拜的表情，隨即十分敬仰地看向我，充滿希冀地迎向我的眼睛，略帶羞澀地問道：「那公主能不能為奴婢掐算掐算，奴婢以後，奴婢以後能不能有朝一日受到皇上的臨幸，也成為……也成為像琳貴人那般的主子娘娘？」

　　我仿佛是大白天見到女鬼一般，直愣愣地看著風揚，老半天說不出話來。這小丫頭腦子成天琢磨的是什麼啊？就那麼想成為那個目中無人的男人的女人？

　　風揚傻傻地看向我，眉眼之處盡是一副期待的癡盼，仿佛是在渴求我的答案。我微笑著眯著眼睛看了她一會兒，突然伸出左手的食指猛然叩響她的額頭，大聲說道：「你這丫頭，中毒過深了吧？」說完這話，便繼續大踏步向前走去。

　　風揚先是痛得驚呼一聲，我別過頭去，故作嚴肅地瞪了她一眼，她看我站在前面等著她，這才小跑著跟了上來。一路上仍然是掩飾不住那種癡傻呆氣，嘟嘟囔囔說道：「公主早晚會成為皇家的人的……自然無憂……」

　　我實在忍受不了她這般囉唆，怎麼每個人都覺得我和親是對我莫大的恩惠似的？難道嫁到皇族，就能保證一輩子都快樂幸福麼？

　　我假裝憤怒地豎起眉毛，然後猙獰地看著風揚，冷冷斥道：「說完了麼？」

　　小丫頭又是一愣，看到我鐵青的臉色這才乖乖地閉上嘴巴。看到她那副驚顫的樣子，我又覺得自己好像表現得過於薄情了些，「無情最是帝王家……這個難道你不知道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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