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香玉(17)_傾城之戀

一七

　　他的手很大，很溫暖而又有力，滿是厚繭，將她的手包住，仿佛也能將她的世界包住一樣。他不會傷害她的，他是一個光明磊落的人。

　　她站了起來，他輕輕地一拉，然後弓下身子背上她，在一片吹吹打打的聲音中進了裴府。

　　天朝的成親儀式和蒼國的不同，等拜祭高堂時她才知道，他並沒有高堂，這讓她有些訝異。這個裴將軍——她未來的夫君，居然是一個人在闖蕩。

　　然後是送入洞房。他牽著大紅絲綢引著她走進洞房，她很緊張，男女之間的事，她一知半解。

　　誰知道才入洞房，他就淡淡地說：「阿蠻公主，不用害怕，我不會傷害你，以後，你就把裴府當做是你的家，我不會經常回來的。」

　　阿蠻公主在別人的眼裡是冷淡的一個人，可他卻看懂了她的心思和她的善良。她將蒼國的人全部遣散，是因為不想他們跟她一樣受盡侮辱，萬一皇上賜她死罪，也不會殃及到下人。阿蠻公主其實很有慧心，可惜的是，天意弄人。既然他無法娶到心愛的女人，娶她就算是回報了她的救命之恩。在他府裡，至少她不必委曲求全什麼，也不會看人臉色。

　　他有些沉默，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你可以得到裴府所有的東西，你想要什麼儘管開口，裴府的人都會聽令於你。只是，沒有愛。」

　　她歎了一口氣，「謝謝。」淡淡的聲音也是她的態度，謝謝他為她設想周全。謝歸謝，恨一樣還會恨，恨不會因他所做的這些而消失。

　　她聽到有人來請他出去陪客。

　　她靜靜地坐著，天朝的禮儀是要等他晚上回來才能揭頭帕的，她只能餓著肚子。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外面漸漸沒動靜了。燃著的紅燭味道真不好聞，嗆得她頭有些痛。

　　正在暗自思量著，就聽見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有人敲了敲門，叫道：「夫人。」

　　打瞌睡的喜娘眨了眨眼，趕緊過去大聲地問：「裴將軍是不是喝醉了？」

　　「不是，將軍接到加急聖旨，連夜趕往天龍山去平息反叛了。」

　　啊！喜娘有些為難地看著戴著紅帕的嫵音，「夫人，這……」

　　新婚之夜，還沒有揭新娘子的頭帕就不見了的新郎，她還是第一次遇見。而這個新娘，是蒼國的阿蠻公主，是裴夫人，是封了四品的誥命夫人，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遇上這樣的事，她還是頭一次。

　　嫵音松了一口氣，這些對她來說並不重要。她自己將頭帕扯了下來，「你出去吧，本夫人也累了。」嫁到他府裡，拜了堂，死也就是他裴家的鬼了。她不再是阿蠻公主了，她已是人妻了。

　　喜娘驚叫道：「裴夫人，頭帕要等新郎回來才能揭啊！不然不吉利的。」

　　她一笑，「裴將軍不是去天龍山了嗎？」

　　要等到什麼時候？如果他戰死了呢？那她的頭帕，一輩也不要揭下來了嗎？

　　「這……」她說不出話來。

　　「沒有我的吩咐，都不用進來侍候。」她冷冷地下命令堵住喜娘的嘴。她囁嚅著，卻又說不出什麼來。

　　燭光下的嫵音，美如秋水，陪伴她的卻只是兩根高燒的紅燭。她的命運比想像中的好，是要慶倖救了他嗎？不至於嫁給販夫走卒，也不至於嫁到深宮內苑，長伴孤燈。

　　解脫般地松了一口氣，她才發現自己的骨頭竟然在發疼，繃得太緊了，太緊了，所以痛。

　　明天是新的一天，她的新生活，她要好好地活下去。她看著喜燭，它卻無語，只是燭淚一滴一滴地流下來。

　　雞鳴三遍的時候，照天朝的規矩，新娘子是要早起奉茶的。她早早地就醒了，捧著水的丫頭早已在門口等候著差遣。

　　眼裡有些不甘和無可奈何的東西，她知道，這裡上上下下沒有人尊重她，可是她現在是裴夫人，他們不得不服從，估計是裴將軍的交代吧。

　　「夫人，早膳已備好。」梳洗過後，管家又來請示。

　　「你是管家？」她輕聲問，語氣中沒有高高在上。在這裡，她不需要再拿公主的架子，沒有必要。

　　「小人姓苗。」他簡約又恭敬地說，沒有不屑，沒有不敬，只是簡略地陳述著他的身份。

　　嫵音笑了笑，「苗管家，有勞你了。」

　　「這是小人應該做的。小人已把下人都集中在正廳裡。」讓他們認識一下新夫人，這也是必要的。

　　嫵音點點頭，這苗管家不愧是跟在裴將軍身邊的，點到為止，不張揚又知禮數。

　　大家都以為，這位新夫人會對他們不好。畢竟昨天晚上的喜宴中將軍走得那麼匆忙，連拜別的時間都沒有，新夫人一定會惱火。而且她還不是天朝的人，是蒼國的公主。大家都知道，蒼國是將軍率軍英勇攻破的，她又是蒼國的阿蠻公主。這樣一來他們不是要遭殃了嗎？

　　一個個抖著身子縮在一邊，不敢抬頭看她。怎麼說也是一個公主，身份還是讓人敬畏的。

　　嫵音心裡一笑，他們倒是有自知之明。她坐在主座上，上面已備好了熱騰騰的早膳。

　　她掃過一眼，淡淡地說：「也沒什麼。依舊是各自做各自的事，不用改變什麼。」她本無意要將裴將軍的府里弄得人仰馬翻，這兒以後就是她要長住的地方了。

　　既已嫁給他，除了恨，這裡也就只能是她棲居一生的地方了。

　　丫頭們驚得抬起頭看她，不是什麼豔蓋天下，也沒有滿頭珠翠，但她身上淡雅而高貴的氣息沒有折損半分，高雅而淡麗，怎麼看也不像人人傳說的那般又凶又野蠻。

　　「都下去吧。」她不想讓這麼多人看著她用膳，這樣她沒有什麼胃口。

　　十分精緻的早膳，看來裴府準備得很充足。裴府的人那麼膽小，估計是裴將軍下了什麼命令。

　　卻不知道要幹些什麼，難道就坐著等午膳？原來，公主真的不是那麼容易做的，一點兒也不適合她的性格。雖然極力強調自己是公主，長年的忙碌還是讓她靜不下來。她也不甚知天朝的規矩，新嫁娘還需要做些什麼，沒有人告訴她。她只能自己去摸索，「苗管家，可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初來天朝，很多規矩我也不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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