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香玉(16)_傾城之戀

一六

　　他閉上眼，怕自己的淚也落了下來。無疑，是三王子逼的婚。他握起的拳頭，終歸還是松了開來，他是一個臣子，而他是皇子。

　　「幽朵兒，」他無言了，只能說，「時間不早了，你該回去了。」

　　她抬起著淚汪汪的眼看著他，「我不想回去，那裡的人，我一點兒也不喜歡。我也不喜歡你娶別的女人，答應我，你只愛我一個，好不好？好不好？」她急切地催促著他。

　　他點點頭，滿含傷痛的眼看著她，「在我的心裡，只有你一個。」他要她原諒他，終於還是沒有趕回來。

　　「幽朵兒，你回去吧！莫讓人發現了。」他輕輕地說。

　　「我不想回去，你帶我走，好不好？帶我走，我們什麼也不要，你能保護我的。我們去蒼國，或者到更遠的地方去。」她激動地說著，越說越想現在就和他遠走高飛。

　　她想得太簡單了，他能走嗎？蒼國，更不是他能去的地方。

　　馬車帶著塵滾滾而來，他搖搖頭，「不行，我不能走，我是臣子，是將軍。」可是心卻很痛，他說過要保護幽朵兒一生一世的，可是他還是沒有做到。「朵兒，你回去吧！三王子來了。」

　　豪華的馬車上坐著一臉陰狠之色的皇甫天華。沒有想到，在皇上面前吃了癟，讓皇甫玉華討了個好。他揣著一肚子氣喝了幾杯酒回到府中，卻發現幽朵兒竟然偷溜了出來。

　　他臉上笑著，卻有些陰狠，「幽朵兒，真是巧啊，和裴將軍在重溫舊情嗎？裴將軍就要成親了，還有很多事要做的。愛妃那麼有興致看這美景，本王就陪你看看。」他下了馬車，朝幽朵兒走過來。

　　裴奉飛微微頷首，「末將先回去了。」不必說太多，多說也無益。

　　他的背影，孤單而又高大，幽朵兒多想抱住他，讓他帶她遠走天涯。

　　可是一隻有力的手箍住她，那陰狠的眼看得她有些害怕，她知道，她無法反抗三王爺。

　　她心情很平靜，皇上讓她嫁給誰，她只能嫁給誰，命運不是她的，她只能照著人家安排的走。

　　她想，幸好是她，如果是阿蠻的話，一定會受不了這般屈辱。

　　嫁給一個大仇人，或許她是他的恩人，抑或他是她的恩人……她不想去理會這些，因為理不了，也理不清。

　　她突然又有了一些僥倖的心理，幸好是嫁給他。他還算是頂天立地的男人。至少，別人看低她，他不會。

　　她知道，他心裡已有一個深愛的女子，他不顧一切趕回來的目的就是為了阻止她嫁人。嫁給他，也好過在宮中從青絲熬到白頭，孤獨一生。而她也不會做白日夢，現實告訴她，她的名聲好不到哪裡去。不過嫁給他，至少她可以有自由，仗著對他的救命之恩。

　　叫囂不停的花鼓聲，一聲蓋過一聲。她依舊淡淡地描妝，原本還要去進宮向皇上拜謝的，可人家說不定還嫌煩呢，連看她一眼的興致也沒有。

　　銅鏡裡的她，如一朵開得正豔的晚香玉潔白無塵。肌膚暗裡生香，細白的臉上些許粉紅，還有著少女的嫣然甜美，只是她不常笑，看起也有點兒冷漠高傲。其實，她一顆少女的心早已埋葬在那深宮的灰燼中，人比花嬌，心如枯木。

　　戴上鳳冠，穿上精緻的喜服，上面的龍鳳呈祥有些諷刺，繡金線的衣服有著道不盡的貴重、華麗。如果可以，素衣薄妝，她會更喜歡。

　　「阿蠻公主，裴將軍來了。」宮女輕輕地叫。沒有公主的許可，她也不敢貿然地進入房裡了。反正這公主不喜歡別人幫她上妝，她們也樂得輕閒。

　　暖暖的陽光從窗戶射進來，亮了一屋的光彩，照得她臉上更是透明般的白嫩。有點兒刺了她的眼，她眯著眼看了會兒，沒有出聲，依舊還是細細地描著秀眉。

　　不管怎麼樣，畢竟，真的出嫁了。

　　雖然她代替了阿蠻，但是一顆心依然是嫵音的。

　　她故意拖延著時間，她就是要挫一下他的威風，讓他多等一會兒。他不情願娶，她還不情願嫁呢！拋開個人的恩怨和情愫，下嫁給他，明顯是瞧不起蒼國，他不過是個外姓王而已。

　　她的眼如一汪寒水，刻意地冰冷著，看不見歡喜。嗩呐、禮仗一聲一聲在催。宮女又來催她了，「阿蠻公主，過了時辰就不吉利了。」

　　她戴上大紅喜帕，心裡暗笑，現在的她還有吉利的事嗎？

　　「進來吧！」她輕輕地說。

　　宮女還是聽到了，歡天喜地地進來，再扶著她往外走。

　　她被人背著上了花轎，然後應該是他在前面騎著高頭大馬繞半個城，何必呢？大家都沒有面子，還轉什麼轉？她不認為，旁人的眼光會是羡慕和恭喜，多少人在為他歎息，多少人在唾駡她。只是，被人罵多了，她倒覺得沒什麼了。

　　實際上她很緊張，雙手一直絞著衣角。她也只是個少女啊，可是她承受的卻比這些看熱鬧的人，不知要多出多少！

　　小時候沒有人喜歡嫵音，只有姥姥最疼她了，總是給她講故事，告訴她人要堅強，有委屈的時候不能憋在心裡，要哭出來。人在痛苦的時候要哭，在出嫁的時候，也要哭，這才吉利，才會夫妻平安。此時她眼眶一熱，顆顆眼淚竟然控制不住地滴在手上，那暖熱的感覺灼痛了她。姥姥啊，今天真的是嫵音成親，嫵音真的害怕，嫵音不知道要怎麼辦，可是嫵音不能逃。

　　一聲聲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響起，花轎停了。

　　有人高聲地叫道：「裴府到，請裴將軍背新娘下轎。」

　　有人踢轎簾的聲音，然後一隻穿著戰靴的大腳在喜帕下出現，是他的。

　　裴奉飛平淡無波地說：「手給我。」

　　她依言伸出手，讓他握住。意外地，他握住一手的濕意，堅強的阿蠻公主也在害怕和擔心嗎？原來，她也是一個平凡的女子啊。

　　他心裡暗歎一聲，放輕了語氣說：「阿蠻公主，下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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