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菀宮春 | 上頁 下頁
一二六


  回到暮菀宮後茗曦只將我攙到房內便是一直不見蹤影,我提著燈籠去尋她,當御花園那條看似沒有盡頭的回廊上,燈籠一盞盞亮起,我看到了那個單薄的身影,疾步行去:「茗姐姐怎麼……

  「不管出於怎樣的理由,在慈安殿前當眾頂撞容貴嬪都是不對的,皇后娘娘罰了奴婢掌燈也算是輕的了。」她一邊答著我,一邊卻也絲毫不敢怠慢掌燈的事,「也許主子並未將奴婢當作是下人,但在其他人眼中奴婢終歸只是暮菀宮的一個宮女。」

  我提著燈陪著她走完這條長廊,相望無聲也許這樣寂靜的夜,彼此的心中都有著不能對人言的心酸和苦楚吧。再往前便是上書房了,遙遙望去那裡依舊是燈火通明,撇開私人感情景桓足以稱得上是個好皇帝了。

  「主子回吧,不管怎樣明日主子都要忙碌一整天了,早些回去歇下吧!」封妃大典嗎?原本我應該帶著無比歡喜的心情去等待著這一天的到來,一直以來我不都是這樣盼望著的嗎?只是為何當這一天真正到來時,我卻覺得內心無比空虛,放眼身旁我還能夠握得住什麼「茗姐姐先回吧,我還想走一走。」茗曦並沒有接話,我將手中的燈籠交給了她,就這樣一步步朝前走著,不知道要走去哪不知道終點是何方,就這樣任由自己被無邊的黑暗所吞噬,心早已沒了感覺,在這樣厚重的黑夜裡,我不知道迷失的究竟是什麼。

  「婕妤娘娘請留步,皇上他正在書房內批閱奏摺,吩咐了奴才任何人都不見,娘娘還是請回吧。」不知不覺的竟然走到了上書房前,這地方景桓原是准了我可以隨時進出的,如今卻要為一個小太監所阻攔。

  「公公也許不知,當初是皇上親口准了我可以隨時進出上書房的,如今我也只是看皇上這樣晚了還未歇下,故而去做一番探望,煩請公公側一側身。」

  「到了明日奴才就該稱呼一聲淑妃娘娘了,但難道娘娘自己當真不知自己的處境嗎?」寒夜中,全公公那種陰肉的聲音卻令我不寒而慄。

  事到如今,連景桓身邊的一個奴才都能夠擋住我的去路了嗎,難道在他們眼中看不破的只有我自己嗎,我的夫君我要見,我的孩子也必定要爭回來。蒼寂的夜空,連一顆明星都再望不見,上書房外惟餘一個落魄的妃子與另一個趾高氣昂的奴才。

  「聽得公公方才的話……如今你擋在這究竟是皇上的意思,還是公公你的意思?」我輕輕撣了撣肩頭,話雖是向著全公公說的,但卻並不看他,明日便是封妃大典,我不想在赫連一門都淪于水深火熱中時,而我卻在享有著這莫名的殊榮,我知道今夜若是見不到景桓,這一生無論會有怎樣的結局我都不會安心。

  「娘娘又何必再執著於究竟是皇上的意思,還是奴才的意思呢?更何況奴才畢竟只是皇上身邊的一個奴才,奴才就是奴才,奴才豈敢阻了主子的去路呢?」我仿佛已能望見這張謙恭的臉,背後藏著的是怎樣醜陋的表情,從一開始對此人就無甚好感,相信他對我也是一樣的,不管這不允許任何人踏足上書房的意思,是景桓或是全公公的,又或者這「任何人」包含的僅僅是我一個,我必定是要見一見景桓的。「很多事原本皇上是無意讓娘娘知道的,但既然娘娘這樣執迷不悟,就休怪奴才無情了。」原本我已然踏足上書房的院落,但聽得全公公的這句話卻是不由得停下腳步來。卻聽他繼續道,「今早,奴才去了趟赫連府,帶著皇上的旨意一道去的,原本對於國家大事奴才是不該隨口道於旁人的但皇上地聖旨上寫得清清楚楚了,對護國公一事朝堂內的諸位大臣們已經有了論斷,而從種種跡象來看護國公也的確做了對不起大胤地事。這也是有人證的。對於護國公父子二人皇上已著人前往緝拿,而侍讀中書赫連青寒被發配往甯古塔永世不得還朝。赫連府上地所有女眷一律充入辛者庫為奴為婢。」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沒曾料想與大哥的見面終是成了永生的離別,只是大娘和我娘親皆年事已高卻還要在辛者庫勞作,怎不叫人心涼,怎不叫人心涼!

  我很想在這個奴才面前努力維持我的風度。然而淚已然在眼眶中打轉,口中只是輕輕呢喃著「為什麼,為什麼!」

  「依著奴才看,皇上對赫連家已是仁至義盡,若說是念在赫連家昔日地戰功,難道為大胤馳騁沙場不是每一個大胤將軍應當做的事嗎,因著分屬應當的事而贏來高官厚爵,而今又執著著這些微功勳來怨恨,難道婕妤娘娘不覺得……」全公公略帶嘲諷的語調此刻卻是格外刺耳。他原本一直是跪著說話的,我忍不住抬腳朝他肩頭踹去,他一個趔趄跌坐在地上。卻是抬起頭怨恨的瞪著我,今時今日的局面。我還有什麼可以害怕的。就是因為我的家人正在承受著這樣地痛苦磨難。而我卻即將被冊封為淑妃,景桓究竟是怎樣想的。我真的不懂,是要我只能站在一旁冷眼看著嗎,還是想讓我地一生都沉浸在這種無奈的愧疚中,沒錯,這地確是對我最好地懲罰。

  上書房的門「嘎吱」一聲啟開,那燈火闌珊處立著地是我的夫君,背光處我看不清他的臉,見到我這般狼狽他的面上又會有著怎演的表情呢,然而我最先聽到的卻是他的一聲歎息:「你們這是在做什麼?」我確信對於我與全公公的對話他在房內定是聽得一清二楚的,而全公公不過是他身邊的一個奴才,在皇上身邊當差不管遇上的是什麼人,有著怎樣的私人感情,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他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今夜他可以在上書房前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我相信若非景桓授意,他絕沒這個膽子說出來。

  望著這張熟悉的面孔,我卻第一次感覺這樣陌生,明明就站在跟前,卻覺得我們之間隔著的是千重山:「臣妾參見皇上,見皇上這還亮著燈,便想過來瞧瞧,皇上日理萬機也要為大胤保重身子。」突然明白過來,景桓與皇后的相敬如賓是一種怎樣的距離,越是周到的禮數相隔的距離越是遙遠。

  「明日就是冊封大典,難為菀婕妤還記掛著朕,進來說話吧外頭涼,你的身子……小全子趕緊吩咐去做些熱湯來。」景桓逕自轉身先步入房中,留給我的是一個疲倦的背影,我知道我們之間很多東西都變了,從今後我只是他眾多妃嬪中的一個,而他也再不是我一個人的景郎,赫連家的事多說無益,如今我只求能要回我的孩子,未涼他甚至還沒有滿月怎麼可以離開我這個母親呢!

  我雙膝一屈卻是鄭重的跪在景桓面前:「赫連家的事臣妾情知多說無益,臣妾也並不奢求皇上會寬恕臣妾些什麼,臣妾只求皇上能讓未涼回到臣妾的身邊,皇上應當能夠理解一個做娘親的心情吧!」

  「未涼?你是說永甯嗎,未涼,菀婕妤心中未涼的是什麼呢,難道朕對你的眷顧還不夠厚澤嗎,明日你就是朕的淑妃,接受百官朝賀何等風光,難道這還不夠寬慰你嗎?護國公臨陣投敵,難道朕對赫連家的懲治重了嗎?郁兒啊人要懂得知足,朕也是個賞罰分明的人,你誕下皇子為我大胤也是立下汗馬功勞,所以不要疑心朕會將你怎樣怎樣?至於永甯的事,你尚在月裡身子不變,這些日子來又發生這麼多事,依朕看永甯就讓容貴嬪照顧著吧,等你緩過來再送回來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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