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菀宮春 | 上頁 下頁 |
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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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郡王因為在封王之初便即刻被派往西關,因而在京畿不曾有府邸,回京的這些時日也在幼時居住的宮殿住下,這大婚自然也是在宮中籌辦,最近一段時間淩霄殿的宮娥顯得分外忙碌,想是好事近了吧,連平日一向寡言的也頻頻提起永郡王的婚事。 余常在的再次來訪倒是我始料不及的,我以為即便害她小產的元兇已被禁足于淩煙閣,但若沒有我便不會有這一切,我以為她應該還是恨著我的。碧兒見余常在到來,一臉警惕的樣子,甚至連茶都不奉上了,我知道她在擔心什麼,但依宸妃的心智,又怎會將同樣的戲碼上演兩次呢,於是囑了茗曦去奉茶。 方踏入夢東園,余常在便重重跪在了我面前,這些時日來她消瘦多了,世態炎涼啊,她本就不過是宸妃身邊一名婢女,而今又失了龍子,既不受寵有無顯赫的背景,自然是牆倒眾人推了,只是她這一跪倒多少令我有些估摸不透。 「臣妾知道姐姐怕是這輩子都不想見到臣妾了,但臣妾思量許久這一跪是臣妾欠姐姐的,對姐姐來說這一跪的確算不得什麼,即便姐姐不肯原諒,至少臣妾心中能好受些。」說著說著兩滴滾燙的淚便落了下來,恰好滴在了我的手背,我親自攙了她起身,將她扶坐在一旁,輕輕替她拭去眼角的淚,這件事我從來就沒怪過她,甚至十分同情她,也為她腹中早去的孩兒感到心痛。 「不管怎樣,此事都是因我而起,但如今余常在也該看清一些東西了吧。」我將茶盞遞了過去,她略一遲疑,我笑著道,「不過一杯茶水……」聞言她尷尬的笑了笑。我於是接著道,「余常在方才一跪著實太重了,我又怎受得起,你畢竟也是皇上親封的常在,你最近倒是清瘦了不少,莫不是要效仿那漢宮飛燕?」 「倒是臣妾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臣妾的爹爹一直喚臣妾曉華,姐姐若不嫌棄也便這般喊吧。」 「曉華,倒是好名字呢!」 「她們都嫌我出身卑微,隔三岔五的還要來奚落我,被皇上一夜寵倖本也算得上是幾世修來的福分,臣妾也該知足了。但姐姐這般待我,卻是叫曉華無地自容,自沒有了孩子後曉華一直覺得整座宮殿好冷好冷,整座皇宮好冷,好冷。」是啊,每至深夜這樣的守盼是多麼的令人心寒,若說對於當初被禁足于淩煙閣多少心有不憤,那如今所有的不甘所有的不憤,也一早淹沒在了曉華的眼淚中,消失不見了。 乾興五年,深秋,這座四處飄零著落葉的皇宮即將迎來一場盛大的婚禮,各個宮殿外皆掛滿了大紅燈籠,看來甚是喜慶,太后與皇帝的面上也整日掛滿了燦爛的笑顏,連一向寡言的陸昭儀也時不時的提起永郡王的大婚,這座寂靜皇宮裡住著的人,正用他們所有的熱情來迎接這許久不曾出現在皇宮的喜事。 那一日我獨自立在花圃深處,景桓許了可以留在園子裡,不知他是顧念我大病初愈,還是已然洞悉了我心中的一切,不管是因為什麼,我都應該感恩戴德,至少這樣我便可以不用強作歡笑,去面對那個人的新娘。秋意正濃,花圃中的錦紫蘇卻依舊怒放,仍是大片大片的紅,不曾凋敗紅得驚心,似是離人的淚。 又是一夜無眠,我坐在窗下反復端詳著手中的團扇:不在梅邊在柳邊,個中誰拾畫嬋娟,團圓莫憶春香到,一別西風又一年。景祥啊,上燈節這一別,此生怕是再也不會有任何交集了吧,今夜花好月圓,又正值你洞房花燭夜,如此良辰怎能不舉杯向明月呢。我一直是甚少飲酒的,但這樣的夜我卻不敢不把自己灌醉,醒著我怕會痛,可惜一杯杯美酒下肚,卻在腹中化做愁腸,越是想要醉一場,心卻是越通透。 照著大胤的俗禮,新媳婦過門第二天是要來向兄、嫂請安奉茶的。一大早眾人便聚集在太后殿,但凡有些品階的妃嬪皆是盛裝出場。我原也想以抱恙為由而不去太后殿,但茗曦提醒說,上回永郡王大婚主子已然缺席,而今怕是怎麼也說不過去了,若此番再藉故留在園子裡,還不知旁人要怎麼編排呢! 今日我特意穿了件素色長裙,在百花爭豔的太后殿內,我是那樣的毫不起眼,雖然心中的秘密從未曾對任何人提起,但我想茗曦一直都是知曉的吧。由於是在太后跟前,眾人皆不敢造次,連一向飛揚跋扈的宸妃也是恭敬的立在一旁。帝后分坐與太后兩側,太后熱絡的一直握著皇后的手,那一刻看來這樣溫馨,如果不是間歇皇后望向宸妃時那種倨傲的眼神,一切都看來似是尋常人家婆媳和諧相處的畫面。 「永郡王、郡王妃到~」隨著那聲尖細的聲音,只見一雙璧人自殿外緩緩走來,景祥一身白緞長褂,一如初見時那般英氣勃發,而身後的小蠻則是一襲紅裝,雖是那樣溫婉的女子,但眉宇間流露出的一個王妃的尊貴氣質,卻叫這後宮粉黛都失了顏色,這一瞬我竟有些窒息。 不敢抬頭,怕望見他面上幸福的表情,我不由得又向後退了一小步,常感歎時光飛逝,怎如今時光卻像是凝固了一般,我那麼想要飛野似的逃離開這裡。然而興許一切都是命中註定的吧,按說我不過是個正五品貴人,但郡王妃在給皇后以及幾個妃嬪奉茶後,竟直直向我走來。 面上看來這無疑是肯定了我在後宮中的地位,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然而聰慧如寧若,我卻不敢只是這麼去揣測。接過茶盞的手,微微有些顫抖,笑著對她說了些吉祥話,明明笑得那麼好,心卻一寸一寸麻木起來,什麼時候赫連菀鬱變作了這個樣子。郡王妃向我行禮時,景祥也朝這邊望了過來,那一如既往冰冷的眼神裡似乎掠過些什麼,但只短短的一瞬,我捕捉不到。 近些日子來,皇上時常會去夢東園中小坐,每每聊起兒時的趣事,我總是羞紅了臉,原來那時的我在他們心中無疑就是個女魔頭。溫煦的午後,我便沉醉在了那樣純甜的記憶裡,沒有傷沒有痛。興許是因為皇帝連日來的垂愛,甚至連內務府的公公們都開始對我們客氣起來,原先但凡碧兒去要些什麼,他們總是推三阻四的,昨日卻主動送來幾株海棠,真是世事無常。 原本淒清的夢東園,也因有了小蠻的加入而頓時變得熱鬧起來,確切的說是園子裡常被她們弄得雞飛狗跳的,碧兒與小蠻性子相近,她們本就是一國的,兩個丫頭雖然調皮,但手腳利落,即便是茗曦也是無可奈何,對著兩個小搗蛋大呼「祖宗」! 秋意正濃,園子裡興許正是因為有了她們,才變得有如春日般溫暖,即使每一個守盼的夜也不再那樣寂冷。窗外暖暖的陽光懶懶的撒在園子裡,兩個丫頭蹲在一旁在替內務府新送來的海棠澆水,那一個個嬌羞的花骨朵,如今已綻放成一片片絢爛的紫在枝頭。 「好小蠻你居然偷襲我,讓你嘗嘗我的厲害!」這兩個丫頭總是閒不住的,原本好好的在澆水,如今卻演變成一場水仗,她們的笑映在了晶瑩的水珠上,但同時透過那水簾,我卻也瞥見了茗曦悄然從側門走了出去,最近她總是很忙碌,雖然平日裡她依舊是一副恭敬嚴謹的樣子,但眼眸中偶然閃過的迷茫卻是怎麼也遮掩不過去的。 「大膽!我看你們這些丫頭各個都是嫌命長了。」安順尖細的聲音響起在園子,忙探頭去看,這一看我卻樂了,安順從頭到腳都是濕漉漉的,活脫脫一個落湯雞,莫怪乎他連說話的音調都拔高了幾度,伴隨著安順氣急敗壞的責駡,身後同時響起一串渾厚的笑聲。小蠻和碧兒被安順一通訓斥,早已是一副寒蟬若驚的樣子,看得出來她們對這個安公公多少是有些畏懼的。聽說安順爬到如今這個位置,也是耍了許多手段的,其中也不乏些陰毒的招術,想必這些她們都是有所耳聞的吧,但直到望見安順身後那個笑得像個孩子般的男人,她們才面無血色的跪了下去:「皇……皇上,參見皇上!」 「都起來吧,你們這是在做什麼,這樣沒規矩主子都是怎麼教的!」雖然語氣嚴厲,但眼角分明是帶著笑意的,「朕就罰你們再給朕做一次醪糟桂花圓子,自從上回在夢東園裡吃了次,朕可一直是念念不忘啊。」 「皇上若是掛念這醪糟圓子,臣妾每日命人送了去便是,也不必驚動了聖駕親自往我這裡跑了。」我也迎了出去,眼前這個男人便是我的夫君,大胤的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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