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宛妃傳 | 上頁 下頁
九五


  「後來雖得了太醫的妙手診治,病情控制了許多,但想要生育,卻無疑於拿命去賭博,贏的機會只有十分之一!」說完了這話,她深吸一口氣終於抬起頭定定地望著寧妃:「姐姐,我說的句句屬實,這事皇上亦是知曉的,若你還不信我,我也沒有辦法。」

  寧妃怎麼也沒想到在貞貴嬪身上還有如此一段往事與不為人之的隱秘,聽了忍不住一陣唏噓,心中對貞貴嬪更是多了幾分同情,至於僅有的幾分懷疑也盡數埋葬在同情之中了,她赦然道:「都是姐姐不好,提起你的傷心事,身子要緊,千萬不要再難過了。」

  貞貴嬪伸手與她相執,淺笑道:「不關姐姐的事,而且這些事都已經過去很久了,我自己都快忘了呢!只要姐姐肯信我便好,妹妹一定會竭全力幫助姐姐得到協理後宮的權力!」

  寧妃揚眉笑道:「妹妹也同樣放心,只要有姐姐一日,定不會讓你在這宮裡吃虧!」

  「那就全賴姐姐了!」貞貴嬪亦同樣笑著,宮院中,竹林搖曳,在風中沙沙作響,剛掃的地,轉眼又落下了碧綠的竹葉,葉生葉落,卻是循環不止!

  再回過頭來看清如那邊,衣緩輿行,轉眼便又到了坤甯宮,皇后已不在正殿裡,穿過殿宇,進到了內堂裡,只見皇后伸手入魚缸中劃動著清止之水的同時,也逗弄著一條條金緋色的金魚,護甲在水中折射著與平常不一樣的光芒,瞥見魚兒受驚急急遊開的樣子,她未笑反而有一種極致的落寞。

  「臣妾見過皇后娘娘!」清如屈膝甩帕,依足禮向皇后行了一禮,不似有些妃子欺皇后老實,行禮偷工減料。

  聽得她的聲音,皇后收手回過頭來,浮了一絲笑容在臉上,想去扶她,待見手上還是濕濕的,中途收回手,言道:「宛嬪請起!讓你無端多跑一趟實是本宮的不是,只是本宮有些話想單獨與你說,不好讓寧妃她們知道!」她倒是坦誠,心中怎麼想的口中便怎麼說,只是這樣的人多半是要吃虧的。

  「皇后客氣了,皇后有命臣妾自當尊從,何況只是折回一趟。」由於不知皇后說這些的用意所在,是以清如起身說完這句後就閉了口,靜待其接下來的話。

  皇后從宮人手中取過軟巾軾了手,然後走到清如跟前一步處,寧靜悠遠的雙眼定定的打量著她,似欲從中瞧出些什麼來,被人這樣瞧著總覺得有些不自然,清如正要說話之時,突聞皇后聲音響起:「說起來這似乎是我們第一次有機會好好的談談,以往雖不曾多見,但你在宮中的事本宮多數也是知曉的。」

  「承蒙皇后掛念,臣妾有愧!」清如不卑不亢地說著,瞧著皇后那張普通的容貌,心裡有些摸不著底。

  「這裡沒旁人,你就不要這麼拘禮了,本宮癡長你一些,若你不嫌棄便叫一聲姐姐吧!」皇后的圓臉上佈滿了真誠,讓人下意識的相信她的真意。

  與皇后姐妹相稱,這是連貴妃也不敢的事,何況是她一個小小的嬪,而且這份情,清如也不願領,她當即屈膝低頭,面帶惶恐地道:「皇后乃是後宮之主,臣妾不過一賤身,不敢高攀!」

  隨著這話的落下,皇后好一陣沉默,過了好一會兒才輕逸出一聲歎息,伸手扶住清如的臂彎,讓她起來後,無奈笑著,這樣的她竟也有了一絲美的痕跡:「皇后?我算什麼皇后?既無管理後宮,統禦諸妃的能力,也無為皇上分憂的能力,就連寧妃也敢踩到我頭上來,難怪皇上總說我乏長才,當真是一些不錯!」她不知在想什麼,又忘了自稱本宮,又也許其實在她心底根本就不願這樣自稱。感傷的情緒一直在她眼中流連不去,原本揚起的嘴角此刻也垂了下來。

  「娘娘……」面對她突如其來的自哀自傷,清如一時不知該如何勸慰是好,同時她亦知皇后所說的全是實情,宮裡沒了皇上寵愛的女人都一樣可憐,連身份最尊貴的皇后亦不例外。

  「我沒事!」皇后吸了吸鼻子,話裡帶著一絲鼻音,顯見其心中極不好受,只是強自忍著,忽又搖頭輕笑,既是對清如又是對自己低聲地說:「說來好笑,在宮裡都快五年了,我還是不習慣自稱本宮,還是和其他人一樣稱呼自在點,宛嬪你不會笑我吧?」

  「不會!」清如搖著頭,眼中充滿了同情,幽居在坤甯宮,做一個空殼一樣的皇后,與昔日的自己差不了多少,自己已經翻了身了,那她呢,她還要等多久,才能真正成為一個受人尊敬的皇后。

  距離似在一瞬間拉近,讓她對這位皇后有了真正的認識,再想起慈甯宮的那番話,清如終於叫了聲:「姐姐!」

  只是這聲再簡單不過的稱呼,讓皇后喜的沒能忍不住眼淚,拉著她的手又哭又笑,那模樣就似一個小孩子,再加上她本身臉就圓呼呼的,倒顯的可愛的緊,雖是帶哭的笑,但比而且輕快了不少,清如有些不解她何以會如此激動,好生安慰後,皇后才止了哭,拭淚道:「你不知道,在這宮中除了太后外,再沒有親近之人,亦無可說話的姐妹,那些個妃嬪不是疏離於我,就是看不起我,而太后亦說這些都是不可信之人,只有你,太后說你是一個性情中人,她說若在這宮中還有能信任之人的話,你必是一個!」

  「太后?」清如微微吃驚,她倒不想太后已經將這些話都與皇后說了,不過這樣也好,將話挑明瞭,也省得猜來猜去,而且以後尋得機會襄助亦會方便許多。

  「是啊,太后時常和我說起你呢,她說你不論哪一方面都比我要強,以前是時不與你,但以後你必可在宮中大放光芒,每每都說你禁足的事時太后都唏噓不已,深為你歎息,但同時她說這亦是一個很好的磨練,過的了這一關,以後你看事看物會更通透一些,也會更好的保護自己。」皇后毫不隱瞞地說著。

  也虧的有太后護著,她才能一直頂著這個鳳冠,只是卻不牢,時時都有可能像她姑姑那樣被廢為側妃的危險。然在皇后心裡她何嘗又喜歡過這頂過於沉重的鳳冠,若可選,她寧可選擇草原上那種馳馬而奔,逐草而居的生活,那裡的空氣比紫禁城不知清新多少!

  皇后既然如此坦誠相向,清如亦不再似剛才那般客氣生疏,端了适才奉上來的茶遞于皇后,笑道:「妹妹向姐姐奉茶!」

  「好!」皇后含涕又含笑地接過飲了。

  真心,是如此之難,她的處境只怕比清如尚要難幾分,身邊又無個可說話之人,難怪會如此激動。

  「妹妹來看看我養的金魚啊!」說著便拉著清如的手來到魚缸邊,幾尾金魚正悠哉悠哉的在這個局限的範圍裡遊著。

  清如拿起旁邊放著的魚食,撚了幾顆扔下去,剛一入水就有魚兒來爭相搶食,幾條體形較大些的金魚連接吃了好幾顆,另幾條弱勢些的則一口沒吃到。

  看到這兒,清如不禁停下了手,若有所思地望著魚缸,看來這弱肉強食的道理並不僅僅是人與人,動物亦是一樣。

  她拍拍手對還瞧的津津有味的皇后道:「姐姐,你有沒有想過以後怎麼辦,以前有個佟妃,現在又來一個寧妃對你不敬,以後說不準還有什麼人來,難道你真甘心讓她們壓你一輩子?」話裡沒有提董鄂香瀾,其實真正壓著皇后的人是她才對,在正宮有主的情況下又追封董鄂氏為皇后,這對她來說不吝於當眾被打了一巴掌,但她能如何,只能生生咽下這口氣。

  皇后似乎很喜歡用手去逗那些魚,亦不在乎會濕了手,聽到清如的笑,她臉上的笑慢慢沉了下去,手也停在了水中,見她不動了,有條膽大的金魚遊了上去,用嘴啄她的手,似在報復一般。

  沉默了一陣她輕道:「我不知道,她們都知道皇上不喜歡,從不許我以治理之權,如此一來她們哪還會把我放在眼裡,最多就是面上客氣罷了,真遇著事誰也不會來請示於我!頓了一下又道:「在妹妹面前也沒什麼話不可說的,其實,我真的沒能力當這個母儀天下的皇后!」隨著她的搖頭,額上那顆鳳口所銜如冰晶般的明珠貼著她的額頭晃動著,一閃一閃,溫潤動人的色澤將她的容貌進一步襯的失色,然若用心去看,便會發現她其實與這明珠是同樣的溫潤動人,只是在內裡罷了。

  「姐姐快別這麼說!」雖明知她說的都是事實,但清如還是不願見她這副模樣,不知不覺,她已經真將皇后當成自己的姐姐來看待了:「姐姐寬厚,必有大成之日,何況這皇后也不是誰生來就會做的,姐姐在宮裡五年,多少也學到了些,以後大可找機會慢慢將治理之權握在手中,至於皇上那邊……」說到這裡清如也有些頭痛,雖說自己得了恩寵,可福臨的意思也不是她想改變就能改變的,當初董鄂香瀾都沒能讓他對皇后有所好臉色,何況是自己,看來這個問題才是真正麻煩的:「皇上那邊待我找機會說說吧,只是急不得,姐姐你亦最好尋機會做出些事來,好讓皇上對你有新的認識,而這機會亦會大幾分!」

  「那一切都按妹妹說的辦吧!」皇后說道,她也沒什麼更好的辦法,轉了話又問道:「那你覺得我該做些什麼才好?」

  「這個……」清如一時也想不出來,思索片刻緩緩道:「這事一時半刻急不來,既要做便一定要做好,否則徒惹皇上不高興,咱們還是要靜待時機才行,而今能做的就是逐漸樹立姐姐的威信,讓宵小之人不敢過於放肆!」皇后聽得連連點頭,深以為然。

  接下來兩人又絮語了一會兒後,清如方告辭離去,跨出宮門瞧外頭上明晃晃的太陽,方覺已是近午時分,朝站在宮門裡的皇后微一點頭後,清如重新登上了肩輿,遙遙往著重華宮的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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