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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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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離離微微一笑,咬了一口雞蛋。 祁鳳翔看她眉目之間頗為得意,自嘲道:「我跟你這小丫頭較什麼勁兒,你不信也罷。我自十三歲離家,交遊天下,我朝疆域近乎踏遍。我說十有七八,實是自謙。」 「當真?」 「當真。天下太大,不是坐在家裡就能識得的。我們在桃葉渡上遇見的沙河幫,五年前我救過他們的幫主。」他說得冷淡,神容不似狐狸的狡猾,卻有狼的孤傲深沉。身為州將之子,屈身江湖,心不可測,志不可折。 蘇離離默默吃完最後一口粥,擱碗正色道:「你能不能告訴我,究竟要我來做什麼?」 祁鳳翔手指叩著桌面:「三日後,你與我到冀北將軍府,去見陳北光。」 「啊?!」他話未說完,蘇離離已驚叫。雖說陳、祁兩家現下互不相擾,那是為勢所逼,大家心裡都清楚,駐地相鄰,遲早一戰。 「怎麼?陳北光就算二十年前有冀中美男子之稱,你也不用激動成這樣?」祁鳳翔涼涼地說。 蘇離離搖頭:「你們兩家是世交?」 「不是。」 「那你不是去找死?」 祁鳳翔歎道:「蘇姑娘,你說話總是這麼直白嗎?」 蘇離離連連擺手道:「要去你去,我是不去的。再像昨天那麼來一下,我小命兒就沒了。」 祁鳳翔眼睛一眯:「你非去不可。你要去見一個人。」 蘇離離不寒而慄:「什……什麼人?」 祁鳳翔一根手指支在下頜,望了她半天道:「先把你這身男裝換一換。」見她驚愕得頓時一跳,失笑道,「放心,不是美人計。」 祁鳳翔素來言出必行,下午的時候,果然有人送來兩套女子衣裙飾物。祁鳳翔拈著那衣料,笑出幾分猥褻:「女人的衣服你會穿嗎?要不我幫你吧。」 蘇離離一把拖過衣衫,將他趕了出去。 半天,裡面沒有一點動靜。再過半天,裡面仍聲息不聞。祁鳳翔敲門道:「你好了沒有?」 沒有回答。 「我進來了!」 還是沒有回答。 祁鳳翔推門進去時,只看見她的背影站在立鏡之前。妃色長裙曳地,由腰及踝,開出一個優雅的弧度。肩背勻停,纖穠合宜,發長及腰,散亂地披在身後。不知不覺間,蘇離離已不是那個喜嗔放任的孩子,而長成了娉婷女子。 祁鳳翔站到她身側,望中鏡子裡她悵然失神的眼睛:「怎麼?被自己嚇著了?」 蘇離離喟然道:「是嚇著了,我這個打扮跟我娘親,實在太像了。」時間如水流過,並去的還有親人。回頭看時,歲月荒涼。 「真是孩子氣。」祁鳳翔撫上她的頭髮,柔軟順滑,是慰藉的意思,卻不顯突兀,「這個人本就是你,要學會認識你自己。來把頭髮梳一梳。」 蘇離離低頭看那裙擺,衣袖一牽,抬手劃起一道弧線,忽然莞爾一笑,道:「這裙子……我路都不知道怎麼走了。」她笑得俏麗狡黠,方有了一點少艾女子應有的新奇靈動之意。她轉身在屋裡走了兩圈。 惹得祁鳳翔拊掌大笑道:「你若站著不動,還像個樣子。當真走起來,頭不正,肩不直,左顧右盼,定要被人議論。」 整個下午蘇離離的時間都用在了梳妝打扮上。然而女子的髮式,即使最簡單的,她也覺得太難了,那辮子怎麼也捉它不住,常常叫祁鳳翔「給我捉著這縷頭髮」。幾經奮戰,總算把頭髮梳好了,雖然蓬鬆淩亂了點,到底還有些像樣。 等坐到鏡子前,蘇離離才發現胭脂水粉實乃她的大敵。祁鳳翔從旁參謀:擦得太白了,粉沒抹勻,胭脂像猴子屁股……於是數番嘗試,以兩人笑得七零八落而結束。 鑒於蘇離離畫的眉毛高低不勻,祁鳳翔親自動手給她畫了一遍,粗細不同。於是他將細眉添一筆,發現另一邊又細了。反復添了兩次,添得蘇離離眉如大刀,殺氣騰騰。 蘇離離大怒,祁鳳翔很是挫敗,說畫美人圖從不失手,怎的畫真人如此不堪。思忖之下,得出結論,蓋因蘇離離不是美人,故而影響了他的發揮。洗臉淨妝,一番鬧騰,以祁鳳翔撫額怒曰「朽木不可雕也」告終。 次日,不知他在哪裡請來一個瑩脂坊的化妝師傅,將蘇離離捉在房中教輔一天。蘇離離哀哀不悅,祁鳳翔勸脅相輔,曰:「別人花錢都請不到的師傅專教你一人,不可暴殄天物。」 至晚,濃妝淡抹總相宜了。 再次日,蘇離離淺施脂粉,淡掃眉峰,將頭髮綰作雙鬟。簪上一排單粒珍珠,祁鳳翔將明珠耳夾扣上她耳垂,端詳片刻道:「走吧。」 門外有車等著,兩人上車坐了,蘇離離四顧道:「張師傅這兩日怎麼不見?」 祁鳳翔肅容道:「我另托他有事去做。現在告訴你的話,牢牢記好,說的時候,務必一字不差。」 車外陰天,昏暗欲雪。青石大道一路行至冀北將軍府前,祁鳳翔下馬投了名刺,回身指了門前獅子銅鶴,低聲笑道:「這陳北光的府制頗多僭越,總不是這兩個月才建的,可見是個浮躁不慎之人。」 蘇離離手心卻有些出汗,埋頭不答。祁鳳翔將她鬢邊的一粒珠插正了正,語氣清閒道:「不要緊張。」蘇離離點點頭,他便笑了一笑,「多加小心。」 說話間,將軍府府丞親自迎了出來,將祁鳳翔請進去。蘇離離隨在他身後,亦步亦趨,左右雕樑畫棟,戧戟森嚴。 大殿之上,坐著一位長髯劍眉的大人,四十上下的年紀,英氣之中帶著儒雅,踞案而候。 祁鳳翔趨前施禮道:「幽州祁鳳翔,久聞鎮北侯大名,無緣識見。今日特來拜會。」蘇離離便跟著他深深地屈膝行禮。 陳北光虛扶了一扶,不鹹不淡道:「不必多禮。世人皆言,祁煥臣三子,長為鹿,次為羊,祁家有虎,只待鳳翔。今日一見,果是英雄出少年。」 祁鳳翔直起身來,不卑不亢道:「大將軍謬贊,家兄才略見識數倍于我,晚輩不敢逾越。今日來此,一則奉父命問禮,二則為兩軍交好。」 陳北光冷笑兩聲:「你倒是虛比浮詞,口吐蓮花。誰不知祁家大公子無能,卻見嫉于兄弟;祁家二公子莫名其妙得了奇疾,纏綿病榻。你祁三公子雖英武過人,卻是庶出,父兄皆不待見。你雖有用,也不過是為臣為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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