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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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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苔小徑上,歐陽覃對上祁鳳翔那雙狹長的眼睛,祁鳳翔一臂牢牢箍住那白衣女子的脖頸。白衣女子似渾然不顧,望著枝頭梅花,認命一般由他捉著。 歐陽覃鷹目一凝,抓著蘇離離的手勁略松,道:「你不是什麼幽州客商。」 祁鳳翔點點頭,好整以暇地笑:「你也不是歐陽覃啊。」 那鷹目男子一笑:「放了她,否則我掐死你這丫頭。」手指一用力,蘇離離頓時接不上氣來,臉紅筋脹,瞪著祁鳳翔。 祁鳳翔意態之間,仿佛大覺有趣,朗聲道:「哈,妙極,你使一分力,我便使一分力,且看她們誰先沒氣。」他手中那白衣女子蒼白的臉色也陡然漲紅。 「歐陽覃」手不懈勁,陰惻惻道:「她不是我妻室。」 祁鳳翔目光指點著蘇離離,應聲笑道:「她也不是我妾婢呀。」 這天殺的腔調!蘇離離憤恨地在心裡罵了一句,每一瞬都如萬年般難受,卻覺天色漸漸暗了起來,看不清眼前景致。兩眼一花時,喉上五指一松,她身子一滑,只覺咽喉俱碎,伏在地上,半天才咳了起來,喉間腥甜。 「歐陽覃」放緩聲音道:「我已放了你的丫頭,你也放開她吧。」 祁鳳翔松了手勁,那白衣女子掛在他臂間昏了過去。祁鳳翔卻摟著她身子道:「你是什麼人?」 「歐陽覃」擰著蘇離離的胳膊道:「你我各不相干。我放她過去,你放她過來。」 祁鳳翔摟著那昏迷的白衣女子,淡淡笑道:「這女人顯然對你有用得多,這虧本買賣我不幹。」 「哼!」那人冷冷笑道,「我不是歐陽覃,我也可以是別的任何人,告訴你你便信嗎?」 祁鳳翔心底似在權衡,權衡得蘇離離全身發抖,生怕他定要擒著那女子不放,這「歐陽覃」便一掌劈了自己。良久,祁鳳翔終於道:「換人。」 蘇離離只覺後背一緊,身子越空飛去,四肢淩亂地摔到了祁鳳翔懷裡。祁鳳翔抱了她,對那「歐陽覃」道:「閣下鷹視狼行,非為尋常之人。方今天下失鹿,群雄逐之,異日若為對手,再定輸贏吧。」 「歐陽覃」聞聲注目,略一頷首,道:「彼此彼此,再會吧。」 第五章 月暗孤燈火 蘇離離被祁鳳翔放下時,已在那竹籬之外,喉嚨腫脹,口不能言。張師傅等在外面,一見他們出來,忙上前道:「公子無恙否?」 祁鳳翔正眼也不瞧她,冷哼一聲:「我還以為她早溜了,結果在人家園子走迷了路了!費爺半天的工夫去找出來。」 張師傅叉手道:「也是大公子的人?」 祁鳳翔搖頭:「不是,這人比大哥中用多了。」 「我去茶樓看過了,那個王猛不見蹤影。」 「好得很,連我都騙過了。」祁鳳翔冷笑,「我大約知道他是誰了。」 蘇離離委頓在地,緩過一口氣來,捂著脖子,嘶啞道:「我不跟你走了。」 祁鳳翔終於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慢慢走到她面前,撩衣蹲下身,湊近她道:「你說什麼?」 蘇離離下意識地往後一退,已靠在牆上,避無可避。祁鳳翔目光灼灼,一字字道:「你再說一遍。」 蘇離離默然低頭,祁鳳翔一把將她拉了起來,站穩了,收手便往巷外走。張師傅一旁扶住,見她雪白的脖子上指痕斐然,攙了蘇離離跟在後面,道:「少東家,三公子出來不見你,立刻就趕進去找你了。」 找我?蘇離離無奈,只怕他對那假歐陽覃的興趣比找自己更大,波瀾不驚道:「不必客氣。聖人云:」生死變故,父子不能有所勖助。「我與祁公子非親非故,怎樣做都是合適的。」 祁鳳翔側了側頭,瞥見她表情淡然無畏。他回過頭來,兀自笑了一笑。 傍晚就在這太平府市中尋了一家客棧住下。吃飯時,蘇離離根本難以下嚥,只得端了碗湯,一小口一小口地吞了。晚上躺在床上,直著脖子失眠。門上有輕微的敲門聲,蘇離離置若罔聞。 片刻之後,窗戶一響,祁鳳翔越窗而入,徑直走到桌邊,挑亮了燈,冷聲冷調道:「過來擦藥。」 蘇離離端著脖子立起來,走到桌子旁。 祁鳳翔打開一個木盒子,一股草木清香飄了出來,盒子裡是半綠的透明藥膏。他指間挑了一點,往她頸上抹去。蘇離離往後一退,擋住他手,道:「我,自己來。」 祁鳳翔半是諷刺半是教訓,道:「這兩天不想吃飯了?!脖子伸直了!」 蘇離離微仰了頭,覺得他的手指帶著微涼的藥膏撫到了脖子上。兩人誰也不再說話,只默默地上藥,呼吸之氣若即若離。祁鳳翔柔緩地將藥抹勻,細緻認真。不知為什麼蘇離離眼裡便有了酸澀之意,卻不是因為淤傷。 他抹好了藥,從袖中抽出一塊白綾,給她裹在脖子上,將藥膏掩住。蘇離離覺得脖子有些微微的涼,伸手撫上綾布,也不若先前的疼痛。 祁鳳翔蓋上木盒子,卻背倚了桌子望著她不語。蘇離離摸著喉嚨,瞠目以對。 燈油燃著了什麼渣滓,芯上「劈啪」一爆。 祁鳳翔唇角忽然扯起一道弧線,三分無奈三分好笑,道:「不大個園子,走迷了路。虧了你這沒用的記性。」 蘇離離無可辯駁,咬牙低眉不語。 祁鳳翔見她從外表到氣勢都纖弱了起來,大是高興,款款道:「蘇大老闆,你可知道豬是怎麼死的嗎?」頓了一頓,見她不答,便好心指教道:「笨、死、的。」 第二天早上,祁鳳翔令人將早飯端到蘇離離房中。蘇離離昨晚沒吃什麼東西,本就餓了。早起脖子也不痛了,便盛了碗粥,加糖攪著。 祁鳳翔坐她對面,覷著她脖子上的綾布,狐狸一般笑道:「合浦之北有江,名曰灕江。江上漁夫以鸕鷀捕魚。以繩索系其頸,令其難以下嚥。如此,鸕鷀捕上來的魚便都吐進了漁夫的倉裡。」 蘇離離由他取笑,面不改色地舀了一勺粥吃了,方慢條斯理道:「看不出來,公子連這些風物地理都知道。」 祁鳳翔笑笑:「那也不算什麼。王土雖闊,十有七八我都去過。」 蘇離離放下勺子,將一個鹽茶雞蛋磕在桌上,十指纖纖地拈著碎皮,和風煦日般溫言道:「祁公子,你知道牛是怎麼死的嗎?」 祁鳳翔風發意氣的表情頓了一頓,臉含笑意,眼露凶光,「吹、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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