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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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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我吃了一驚,不安地動彈時,豪姬來不及撤回手上的木梳,一下掉斷了好幾根髮絲,扯得我的頭皮隱隱作痛,「他又去辦什麼事?」 豪姬無奈地搖搖頭,擺正了我斜坐過來的身子,依然慢條斯理地幫我梳著發,輕聲道:「公子走時沒有交待,豪姬也不甚清楚,不過他走時挺匆忙的,想來該是要事。公子說了,今日你依然穿男裝,不必修飾容貌,自然就好。」 我怔了怔,忍不住對著銅鏡伸手摸了模自己的臉,道:「不怕別人認出來?」 豪姬低眸瞧著我,笑:「公子說認出來也沒關係。天下沒人敢在晉王后和公子穆面前對你怎麼樣。」 我腦中「嗡」地一鳴,心中頓時糊塗,不知道這無顏究竟又在搞什麼鬼:他明明知道我最怕的就是被姑姑和晉穆給認出身份了,他居然還開這樣的玩笑! 轉念一想又覺不對,無顏看上去雖不羈,但心思細密天下無人能及,斷不會白白地將我送去姑姑和晉穆面前。 我擰了眉,低頭思索著,不再說話。 豪姬給我梳了男子高髻,纏上了一條金色流光的巾幘。她的手藝和爰姑很相似,同樣是將黑髮整整齊齊地來回盤旋著高高束起,看上去很是漂亮。 「豪姬認識爰姑,對不對?」我端詳著鏡中的髮髻,突地問出口。 豪姬笑了笑,明眸瞥向我時,腳尖輕輕一踏,手臂長揚,寬袖飛卷,裙裳流雲,銀髮恣意如練。 端的是舞姿婀娜。 「我和她曾同是齊國宮廷的舞婢。」她緩緩垂落了高高翹起的蘭花指,回眸笑道。 如此說來,難道她和爰姑是同輩人? 我心中奇怪非常,卻依然抑不住目中的欣賞望向她:「爰姑的舞姿我也見過……你們,舞藝不相伯仲。只不過……豪姬你看起來比爰姑年輕那麼多,怎會是同輩人?」 豪姬揚了揚眉,微微一笑,道:「事實上我比無爰還要大一輩,無爰……她是我的徒弟……」 我聞言震驚,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她斜眸看著滿臉皆是迷惑的我,唇邊一動,想要繼續說時,卻又緊緊閉了唇。沉吟片刻後,她終是半斂了美目,轉身去拿桌上的銀狐裘,慢慢地披到我身上。 「有些事,現在不能說,但公主以後自會知道。」 我轉眸瞥了她一眼,彎唇一笑,點點頭。 她既不說,我自然也不能去強求。 無顏雖說讓我先入宮,但我還是堅持著在竹園等了他大半天。 一直等到下午,約莫晉國臣民的朝賀都已結束後,我見無顏還未回,心中不由得開始著急。 豪姬見我坐立難耐,忍不住出言提醒我:「說不定公子辦完事後直接去了宮中……」 「有理!那我先去宮裡找他。」她的話音未落,我站直身出言打斷她,轉身拿了請柬後,便快步跑出了竹園。 不知怎地,我一想起昨夜無蘇的眼神,心中就不自覺地開始發惴。 總感覺有事要發生…… 還不一定是好事。 我原不知,我的預感是如此靈驗。 我更不知,這次夜覽和妍女的婚典上,該出現的不該出現的人皆出現了,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事也通通都發生了…… 無人可阻擋。 再遇故人 走路去宮廷未免太費時,我去馬廄牽了白馬,揮斥著馬鞭一路馳出紅顏賭坊的後院。 大街上鼓樂聲鼎沸震天,眼前情景熱鬧得似昨夜的禁城令根本從未發生過。紅綾綢緞縱飛九陌之間,來往行人皆身著五彩斑斕的新衣,臉上洋溢著難以自禁的喜悅笑容。 我不識去宮中的路,於是便籲馬隨意拉了一個行人問路。在那行人剛伸指指了方向要開口時,我坐下的白馬竟突然迫不及待地沖了向前,順著那人指出的方向狂奔過去。 我心中一急,趕緊拉直了馬韁,口中不斷呼喝道:「馬兒,停下!」 然而白馬像是和那日在城郊一般,居然不管我如何牽制用力,它就發了瘋似的一個勁地伸了脖子往前跑,四蹄踏空如履青雲,飄行處,追風難及。 不知被它帶著繞了多久,等我終於失去了耐心、想要跳下馬背放棄去駕馭它時,白馬卻忽地穩穩頓了腳步。它甩了甩腦袋,褐色的眼眸望向前方,仰頭長長地嘶鳴了一聲。 我心中一動,不由得收回了剛要氣惱得拍上馬背的手,抬眸看了看。 眼前層樓重重,宮闕連甍,飛簷金瓦,朱牆玉階,不是宮廷還能是哪? 「算你有靈性。」 我低聲一笑,跳下馬背,隨手撫了撫白馬的脖子。 *** 今日妍女大婚,晉宮廷的九重大門皆依次大開著,宮牆外錦帳如霞,捭闔寬廣的禦道上停放著數不清的寶頂香車、雕鞍駿馬,那些身穿麗衣華服、配戴珠玉明璫的貴胄顯親們,正三三兩兩、歡笑晏晏地向宮門走去。 將白馬交給了迎上來的侍衛後,我整了整衣裳,由袖中取出了紅綾錦書的請柬,隨著眾人一同步入宮門。 宮門有禁軍侍衛正仔細地一一查檢著來賓地請柬,輪到我時,那侍衛匆匆瞥了一下錦書後忽地抬頭認真地打量了我幾眼,口中問道:「閣下是駙馬的朋友?」 我點頭,不出聲。 今日這般光景,少說,少錯。 那侍衛眸光一動,隨即斂了請柬遞還給我,轉身和一旁的侍衛迅速交待幾句後,他揖手道:「公子,這邊請。」 我微微蹙了眉,轉眸看了看他,心裡雖有疑惑,腳下卻還是跟隨著他前行。 許是看出我臉上的猶疑之色,那侍衛不由得笑出聲解釋:「公子不必奇怪。駙馬說過他的朋友是第一次來宮廷,交待過小人要親自招待,領公子入宮。」 「原來如此。」我笑了笑,忽地想起無顏,不由得心念一動,問道,「那除了我之外,你有沒有見到夜大人的另一個朋友……他可能穿著紫色的衣裳,樣貌十分英俊。」 那侍衛側過頭來瞅了我一眼,搖頭時,眸底飛快地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今日小人倒見過幾個樣貌十分英俊的公子,只是沒人穿紫衣。」他收回了視線,慢慢笑道。言及「紫衣」時,他的口氣古怪得暗含嘲意。 我面色一寒,口中不言,心下已惱火不已。 *** 那侍衛領我走了長長的一段路,路過了不知道多少座宮殿,慢慢地耳邊開始響起喧嘩吵鬧的歡樂聲時,他終於停下了腳步,手指向正前方,道:「前面便是今晚舉行筵席的興慶宮。宮宴酉時開始,現在申時未到,駙馬囑咐過若公子來得早,可先去興慶宮旁的安仁殿找他。」言至此,他頓了頓話語,手指移了方向,道:「就是那裡,從這裡直走過去片刻即到。」 「好,多謝。」我揖了揖手,也不待他再說話,越過他身旁快步離去。 往前直走是一碧波蕩漾的太液池。 繞過太掖池,才看到一座在陽光下金壁輝煌的巍峨宮殿。 安仁殿。 殿外清寂得很,完全不似先前路過的那些宮殿那般熱鬧喧嘩。內侍宮女不見一個,唯有幾隻停歇殿前玉階的飛鳥見來人而慌亂驚飛。 想那侍衛定不敢誆我,但眼前這安仁殿卻又不似招待客人的模樣。我心中起疑,再加上走過諾大的宮廷腿也累了,便撩了長袍坐在玉階上歇了一會。 天氣雖寒,陽光卻暖。玉階融溫,倒不覺得哪裡不舒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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