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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房門推開,昏黃的燈光照亮了整個屋子,我四處看了看,入眼卻不見無顏的身影。

  我蹙了眉,心中不禁奇怪,因為自從晚膳後我親眼瞧見無顏進房後就再未見他出來過。好端端的,人怎會不見了?

  我正納悶地看向豪姬時,卻見她反手緊緊鎖住了房門,隨即拉著我走到屋裡書案旁,手指一動,扳轉了桌上的硯臺。

  硯臺轉動時,那面被一副大大的錦帛畫卷罩著的牆壁猛然一響。我睜大眼望去,只呆呆地看著那緩緩移向兩邊的牆壁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室內竟有暗閣?

  感覺到豪姬握著我的手不自覺地用了用力,我心中一動,便扭過頭來看她,用疑問的眼神道出心中所有的困惑。

  豪姬的妙眸微微一亮,她彎唇笑道:「怎麼?你不會沒想到紅顏賭坊本就是齊國在晉國的暗哨吧?走吧,兩位公子都在裡面呢。」

  兩位公子?

  無顏,和無蘇?

  牆裡牆內,各有天地。

  沿著一道窄窄的石階不斷下行後,又走過一條長長的狹道,好不容易眼前開闊時,我那雙在昏暗中摸索道路已久的眸子卻被眼前驟然亮起的燈光刺得一痛,視線模糊。

  我趕緊閉了眼,伸指輕輕揉了揉後,才敢徐徐再睜開眼。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地下石室,它有著白玉的壁,天青石岩的地,綿軟精緻的地毯,金制的石柱桌椅,還有明彩燈罩下顯得光華萬千的瑪瑙玉器。

  我抿了唇,只看了一眼那個悠悠然躺在軟椅中的紫袍無顏便心知肚明:這麼奢華富貴的擺設與裝飾,定是這從不願委屈自己的天下第一公子的傑作。

  身穿滾龍踞紋白袍的無蘇靜靜地坐在桌旁飲茶,看向我時,眉宇含笑,聲色不動。

  「大哥,」我喚了一聲算打過招呼後,也不與他寒暄,只直接問道,「你這樣出來沒問題嗎?晉人那邊不會懷疑什麼吧?」

  無蘇低眉一笑,淡淡道:「若讓他們知道,我就不會出來了。」

  我一愣,正要說話時,一旁假寐的無顏已忍不住插嘴:「這地下秘道直通國賓館,大哥來去可是方便得很。」

  我側眸瞟了他一眼,不滿:「我和大哥說話,閒人不許插嘴。」

  無顏睜眼瞪了我一下,眸色一動,旋即又閉上了眼,轉了轉身,背對向我,口中仍自嘀咕:「大哥來了,二哥就無立足之地了……丫頭你有本事就再不要找我說話……」

  我笑了笑,不理無顏嘴裡的哼哼聲,回過頭和無蘇說話。

  「大哥,我離開金城的事,王叔還不知道吧?」

  無蘇淺淺笑開,指尖敲擊著手中玉杯,道:「虧你還知道擔心!你走的事無顏和我說過了,已經按壓下來了,我從金城出發前……宮裡暫且還不曾有誰知道。」

  「那就好。」我拍拍胸口,自動忽略掉他話中的「暫且」二字。

  無蘇好笑地瞥了我一眼,不語。

  自己的事安定下來後,我這才想起外面那詭異的氣氛,不由得又開口問無蘇:「對了,大哥你知不知道為什麼安城突然間防守這麼嚴密?好像全城都在戒備。」

  無蘇抿了一口茶,眉尖微微蹙起,唇角笑意卻依然溫和:「楚公子凡羽與夏王惠公皆不請自到。而且聽聞晉國的官員傳言,說是楚王桓公前日親自領了二十萬大軍兵壓晉楚邊境,目前形勢仍不明朗,不知他意欲為何。」

  前日?

  不就是晉穆與玄甲軍隊回安城那天?

  我的心不知怎地咯噔跳了跳,雖已知曉這外面的劍拔弩張與自己無關,但還是忍不住將自己的整個心神皆繃直若臨敵之態……許是因為打戰打久了,本能的反應?還是因為聽到「公子凡羽」這個於三年戰事中糾纏在我和無顏耳側無止無休名字的緣故?

  想到這,我不禁回頭對無顏道:「二哥,聽見沒?你的老朋友也來了安城呢!」

  半響聽不見他的回答,過了一會,倒是飄來一陣略微沉重下去的呼吸聲。

  「小心眼……裝睡!」我擰了眉,鄙視道。

  「夷光,」無蘇驀地開口叫我,聲音輕緩柔滑,甚至有點小心翼翼的閃躲,「其實還有一個人也來了安城,我和無顏商量了一下……既然你們明天也會出席意和妍公主的婚禮,我想還是提前先和你說一聲比較好,省得明日見面會尷尬。」

  我不以為意地一笑,道:「是誰?難道我認識?為什麼會尷尬?」

  問時無意,問完後我腦中終究還是慢慢形成了一個人的身影……我面色頓時一僵,不敢置信地看向無蘇。

  無蘇笑了笑,清淺的褐色眼眸在這一瞬間似夜深邃。

  雖無言,卻已默認。

  我深深皺了眉,實在是不解:「大哥是說……湑君?他怎麼會來安城?他不是質子麽?」

  無蘇淡笑,唇邊浮起若有若無的嘲弄,涼聲道:「成親後第三日,他便帶了夷姜隨他父王回了梁國,從此再不是梁在齊國的質子。」

  我怔了怔,腦中思緒轉了千百回後,如今總算明白過來那夜湑君說的那句「他需要夷薑」話裡的含義。想明白這件事時,我更清楚知道了他三年前究竟是緣何拒絕了。

  我畢竟不是當今齊王莊公的親生公主,看似地位尊貴高於其餘眾姐妹,實則不過還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女。

  他若娶我,王叔斷不會如此放心讓他早日回國。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我禁不住展眉一笑,心裡憋悶許久的疑團終於解開時,沒有意料中的大喜大悲,倒是有著說不出的輕鬆和釋然。

  其實早在三年前那句「齊大非偶」響徹耳邊時,他就已遠去……

  我回過神,凝眸一笑,言詞輕快:「大哥二哥都不必擔心,再見湑君,已非當日湑君,我能知分寸。」

  言罷,我突地轉過頭,瞧著身後已睜開眼愣愣看著我的無顏眨眨眼,笑道:「難為二哥,只睡這麼一小會就醒了?」

  他不自在地哼了一聲,重新斂了眸,看似神色清冷,卻可惜忘記去收回唇邊的笑意。

  無蘇拂了拂長袍,起身接過豪姬遞上來的淡黃色絨毛裘衣,穿好後,他笑看著我和無顏,道:「事情交待完了,我也該走了。明日婚事,變數極多,來者眾而是非者多,你們千萬要小心。」

  我點點頭,答得爽快:「放心!我和二哥會當心,不會露了行蹤的。」

  「那就好。」他淡淡道,橫眸再看一眼無顏後,轉身跟隨豪姬離去。

  我呆了片刻,回味著無蘇最後看向無顏的那個眼神,猛地心中一陣發慌。

  眸底光芒莫測難解,鋒利,細銳,一反無蘇平素溫和軟弱的性子……

  那意味著什麼?

  我按了按額角,恍惚明白幾分,卻不敢接著往下想。

  於是索性不想,我站起身,低眸看了看似已熟睡的無顏,躡了腳步輕輕離開。

  一夜安寧,並未如我所料發生什麼大事。

  晨時我是被震天的爆竹聲和吵鬧的鼓樂聲驚醒的,躺在床上靜待了一會,見那喧嘩的聲音並不會隨我埋怨不滿的意念而消減後,我只得起身下了床。

  洗漱完畢後,我頭也未梳,披散著長髮正要出門時,豪姬卻捧著一件嶄新的銀狐裘走了進來。

  她看著我衣冠未整就要出門的樣子不由得歎了一聲,蹙起了細緻的柳眉。

  我被她瞧得臉一紅,手指整了整身上的衣裳,嘴裡解釋道:「我是想去問問無顏,究竟今日該怎麼裝扮才不容易被別人認出來。」

  豪姬拉著我將我按坐在妝台前,拿起木梳細細地給我捋著髮絲,笑道:「他早出門了,說有要事要辦。他讓你待會自己先去宮中,他要辦完了事才能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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