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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女子嘻嘻笑,問我:「來找晨哥哥,還是爰姑?」

  原來她早聽清了我說的話,我冷哼了一聲,側開肩膀避開她的接觸:「我是來找爰姑,麻煩你幫我叫她出來。」

  女子低低歎息,似是可惜:「不巧。原本一路我們是同行的,只不過到了安城後,她就和我們分開了,現在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啊。」

  我皺了眉,仔細看了看她說話時的神情,雖依然是玩笑捉弄的神色,眸光卻明淨動人,根本不是說謊的遲疑和迷亂之態。

  腦中念光忽閃,此刻我方明白過來門前侍衛將我說的那個晨郡帶回來的女子理解成是她,也難怪那侍衛說她不會隨我離開。到此時,我方體會出侍衛剛才話中的語氣來,忍不住勾唇笑起:「晨哥哥?好親熱。」

  女子勾了手臂拉住我的胳膊,笑道:「喜歡這稱呼,你也可以叫的啊。」

  我連連搖頭,甩了胳膊,抱了拳,掉頭便走:「多謝姑娘相告。既是如此,在下告辭。」

  而她居然也沒阻止,更沒糾纏,只是那妖冶而又禍亂人心的笑聲依然隨風送入耳中,聽得我直想抬手捂住耳朵。

  禍水紅顏。

  此女與那晨郡,還真絕配。

  過了木橋,步入梅林中,我狠狠呼吸了幾下清新的空氣後,靈台驟然明闊開朗。我轉眸看了看四周的環境,不由得苦笑一下,心道:看裡今日只能靠自己走出這「迷宮」了。

  梅林很大,大得似往昔金城宮廷裡的楓林。

  我想起湑君最後一次帶我走出楓林的情景,心念微動,不禁也抬起腳步,直直朝前走去。只要瞄準一個方向,前面總會有出路的。

  素心臘梅本該是臘月才開,卻不知為何穆侯府的臘梅寒冬未到就已開得如此之盛。漫步走在梅林中,鼻聞濃香,目賞美景,倒也不覺得乏味著急。

  一路行去果然有盡頭。

  梅林的盡頭是座高閣,那閣樓看上去修儀清靜,似是個不俗的地方,門窗皆大開著,卻不見有人看守。

  我在門口猶豫了片刻,揉眉想了再想,最終還是堂堂然踏步走入閣裡。說不清是為什麼,只知道現在但凡是與晉穆有關的東西,我似都抵不住會有想去瞭解和熟知的好奇心。

  進入閣裡,抬眸四處瞟了瞟,入眼成堆成堆的竹簡,繁多卻又不顯淩亂的毛筆硯臺,分明說出了此閣樓的用處。

  書房。

  但不知是誰的書房?

  我雖是壓抑不住好奇心進來看看,可說到底這也是人家的地方,我總不能亂翻亂動非得去刨根究底查出個線索來。那樣未免也太沒規矩了。

  我自嘲一笑,正待轉身出門時,視線卻被左側牆上的一副畫給吸引住了。

  畫裡盈盈立著一個豆蔻年華的女孩,明紫彩紗的羅裙,腰纏懸滿了銀色鈴鐺的金絲玉帛,烏黑的發松松綰成了簡單而又靈動的雙髻,髻上依然系著綴有銀色小鈴鐺的明紫纓絡。再看她的容貌,雖五官間依然透著稚氣,但凝眸一笑時,青澀而又美麗的面龐上溢滿了飛揚的得意。

  這……

  分明是我。

  我微微張開唇,心中一時驚訝不已。

  為何我及笄之前的畫像會出現在這座閣樓中?

  我正胡亂猜測時,門外猛地傳來一個清涼似水的聲音。

  「聽門前侍衛說有位持鳳佩的公子來到府上,我一想便知是你。只是沒想到你竟能找到公子的書房來。」

  早該想到這是他的書房。若非是他,有誰還敢在穆侯府掛上我的畫像?

  我咬唇暗暗想著,卻沒有回頭看來人,只怔怔地瞅著牆上的畫,呢喃問道:「為什麼……他會有我多年前的畫像?」

  「你說呢?」

  他淡淡笑出聲,語帶引誘。

  我扭頭瞥了瞥門外那人,看清他臉上的笑容後,我不禁揚了眉。

  想了想,我還是回眸看著那幅畫像,唇彎深深:「果然如此,他……原來早已認識我。」

  夏公子意

  門外人聽我如是說,不由得微笑著彎了唇。忽來一陣冷風卷飛了他的墨綠長袍,隨帶著,那風也吹散了閣樓外一縷縷凝幽寒沁的梅花香。

  刹那間,異香繞鼻徹骨。

  我聞著花香,側眸望著夜覽,不禁稍稍皺了眉。

  如此花香,如此面龐,倒是喚醒了在我記憶裡曾被刻意忘卻的那段往事中、某個似曾相識的畫面。

  難怪牆上會掛著我那時的畫像……

  我想了許久後,突地眨眨眼,抬眸沖他笑了笑。

  見我笑開,他臉上的笑意倒是漸漸淡卻了。徹黑深透的眸子瞥向我時,眼裡流轉著的皆是耀動似鋒芒的細碎光彩。目色的冷冽,眼神的犀利,只是在不留餘地地窺刺著別人心裡想法的同時更在小心翼翼地保護著他自己。

  我轉了眼眸,移開與他糾纏不休的視線,神情輕鬆地徑直走去書案之後的軟椅旁坐下,隨手由懷中掏出一方錦帛來,攤展在手上細細觀摩。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麼?」他終於還是忍不住先開了口,儘管聲音聽上去很是無謂,但他眸底的顏色還是出賣了他此刻的心。

  我暗暗覺得好笑,卻還是揚眉看著他,故作不解:「你希望我想起什麼麽?」

  他冷冷哼了一聲,腳步邁入閣裡時,清俊的面龐如罩寒霜般地冷。

  我嘻嘻一笑,嘲他:「夜大人,你可就要成親了,良緣嬌妻,怎來的如此不高興?」

  他不答,只定定地盯著我看了一會,再回頭一瞥牆上畫裡的人,眼角唇邊慢慢抹去了幾分淩厲的狠色。他歎了口氣,低眸,苦笑道:「夷光公主,別再裝了,我知道你想起來了。」

  我挑了挑眉,心中遲疑一下,想了又想,總覺得在人家大喜之前如此捉弄新郎官實在是有失公道。於是便收了收玩笑的心情,點點頭,承認不諱:「是,我的確是記起來了……那牆上的畫是你畫的,對不對?」

  他依然不答,只是腳步情不自禁地向我靠近幾步,睨眼瞧我時,眸中驟然多出一股讓人不寒而慄的凶煞之氣。

  「你不會是想殺我滅口吧?」我淡淡出聲,臉上依然笑得毫無避忌,「你可要想清楚了,文姒是我的嫂嫂,晉穆是我的未婚夫君……」

  他猛地停下步伐,略微怔神後,眸色恢復了最初的清朗明亮。

  「臣下不敢。」他低了頭,抿唇笑道。

  我偷偷松了口氣,揚手將手中的錦帛扔給他,沒好氣道:「你還是少來。臣下臣下,也虧你叫得出……許多年不見,想不到你欺瞞世人的道行竟精進如此。」

  他揉揉眉,臉色看上去似乎有些無辜。

  我鄙夷地瞅了他一眼,迅速把眼光收回。

  誰知道他是不是又在裝!

  此人之心計,我早在五年前——文姒嫁于無蘇、他隨行來送婚時就曾領教過了。

  何況最近還差點被他一箭射中……

  幸好是差點。

  我深深吸入一口氣,試圖沖散心中所有的鬱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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