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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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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睜開眼眸,面色柔軟,身子一斜靠近我身旁,奪去我手下的裘衣,握住我的手指看了又看,眸光很是不忍,言詞卻譏誚:「丫頭果然不夠賢惠,看你針線功夫差成這樣……」 我冷冷一哼打斷他,縮回手,捧著裘衣重新穿針引線。 「我非得給你做出衣裳來。」我硬著頭皮認真堅持著。 無顏聞言好笑地看著我,目色逐漸平和溫暖。 他抿了抿唇,只睨眼瞧向我,靜默不言。 這日午後,駕馬的小廝照例給我們買了吃的送到車內來。 我簡單吃了幾口便停了下來,低頭去縫紫貂裘。 無顏斜眸瞧著我,再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菜式,笑道:「不喜歡北方的飲食?」 我沉默,不置可否。 「放心,將來你若真要嫁過來,為兄賠你八個廚子。」 我輕輕一笑,轉眸看了看他:「你以為八個廚子就能解決風俗之別?」 無顏睨了眼,目光停留在我的臉上,眸底幽深:「你既然心裡不甘又不願,之前又為何要答應父王嫁來這晉國?」 我揚眉瞅著他,搖了搖頭,咬唇笑道:「誰叫我是女子?誰叫我還是齊國的公主?誰叫齊弱晉強?誰叫十八年來唯有晉穆一人要來娶我?我不嫁他,還能嫁誰?」 無顏望著我,唇角的笑意漸漸僵硬。 我自嘲笑了笑,低下頭去,忙活手裡的衣裳。 「如果有人要帶你離開,不管政事天下,只去四海逍遙,你願不願放下身上一切責任和負擔,舍不捨得你的尊貴與榮華?」無顏突地開了口,話語裡帶著我不能理解的焦灼和急促。 我抬眸瞥他一眼,淡淡一笑:「捨得啊,但不願。」 無顏愣了愣,似是我的答案讓他很意外。 「要走也只能一個人走,怎能是被人帶走?」我笑出聲來,說得輕快。 無顏鎖了眉,看向我時,眸光微動。 「原來如此。」半天過後,他慢慢開了口。 「是啊,就是如此。」我眨眨眼,兩人相視而笑時,某個秘密融於無形的空氣中。 他點點頭,終於把視線從我臉上移開,隨意吃了一口菜後,他笑了笑,輕聲道:「真的要走的話,記得和我說一聲。」 「自然,不通知你我能走得了嗎?」我應得爽快,伸手理了理手中的活計後,我舒口氣笑道,「二哥,明天你就能穿這新衣裳,可以出去見太陽了。咱們明天換騎馬吧?快到安城了,也不能再這麼招搖了!」 「招搖?」無顏轉眸顧盼,神采飛揚間,言詞卻是很不滿地在反駁,「本公子出行駕車,有何招搖?天寒地凍的,我才不要騎馬。」 我忍不住笑,嗔責:「究竟你是公主,還是我是公主?如此嬌氣也不怕別人笑話?」 無顏微微一笑,鳳眸裡竟無端浮出桃花般的魅惑來:「你以前可說二哥是個英雄。」 「在沙場上,我承認你是。」我冷言糾正道。 無顏淡笑不語。 其實一想起三年戰爭中我被他「折磨」的那些事情,我心中未免就有氣。此人身為兄長,不僅不知護幼,還偏偏最喜歡帶著我去打那些最沒把握的戰。當初見到綾紗底下聶荊的面目時,若說我一開始還在懷疑他是無顏的話,但當那夜他囑咐我不論發生任何事都不要出來後,我就已隱約猜到他應該不是無顏。 若是無顏,越危險的境地,他就越愛拉著我一起去承受。 我甚至常常想,如果他要死,怕是絕對會有在他咽氣前先殺了我的狠心。 幸好到現在為止都沒有這個「如果」,他好端端地活著,我的腦袋在脖子上也才呆得安穩。 無顏打量著我,似是知道我在想什麼一般,只悠悠然一笑,慢慢地倚著車廂躺了下去,閉了眼睛,輕輕歎道:「如世上出現一個真心疼你的人,那麼即使我死了,我也可以放心讓你獨自活下去。否則……我怕你會更孤獨。」 我怔了神,咀嚼著他的話,心中一陣喜,一陣涼,一陣悲哀…… 第二日,無顏終於穿上了我做的衣裳。 我看了一眼隨即就要去剝,臉紅著,言詞慌亂:「難看死了,快脫下來。」 無顏抓住我不安分的手,笑道:「丫頭做的,很合身。」 我忙搖頭,瞧著那彆扭裹在他身上的紫貂毛絨便好笑。 「真的很難看。」我雖尷尬,卻仍然向他強調著。 他一向愛美重儀錶,斷不會不知如今身上的衣袍是怎樣損壞他的形象。 無顏拉拉衣袍,垂眸看了看,搖搖頭,口中也忍不住輕輕發笑。 我的臉愈發地燒,怒道:「還不脫下來?」 「脫了不冷麽?」無顏反駁,神情無辜,言道,「我這樣很暖。」 我瞪了瞪眼。 他微微一笑放開我的手,低聲道:「謝謝丫頭。」 我聞言只得別過頭,拉開窗簾將臉探出車外,緩緩綻開忍了已久的笑意。冷風吹過來,雖寒,卻不能凍卻此刻心中的快樂。 車行片刻,眼前出現了一面古老而又宏偉的城牆,彎穹上的蒼岩刻著兩個赤黑大字。 安城。 我落下車簾,抬眸看著無顏,輕聲道:「一路辛苦,終於到了。」 從臨淄的驛站出發時,無顏就一直說安城有我們落腳的地方。 如今來了,才知他口中一直念叨的地方是哪裡。 紅顏賭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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