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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燕雲孫一震。

  「他在這裡做了他想做的應該做的事,又有我陪他,那無論是活一日還是活一月,他都是歡喜的。」風辰雪面容沉靜,可細聽之下,依可聽出她聲音裡帶著的淡淡哀思,只是哀而不傷。「他歡喜了我自然歡喜,而人一生悲苦憂樂交雜,能得一刻的圓滿的別無所求的歡喜,那便足矣。」

  燕雲孫怔怔的看著他,驀然間,他明白何以他們會彼此喜歡,何以她與秋意亭相遇對著那樣意氣風發的皇朝第一將依舊沒有動心。心頭忽然酸澀而豔羨,於是,他忍不住道:「他日,你們與意亭相逢之時,當何以自處?」意遙面對兄長,會無愧疚?你面對夫婿,會無心虛?

  風辰雪眉尖微動,似有些訝異燕雲孫會有此一問,清眸看著他,似乎一眼便把他看透,然後她淡然一笑,自有一種大度灑脫,「便是相逢又如何?無論是宸華還是辰雪,我不曾欠他,他亦不曾欠我,本無相干的兩人。我與意遙之情意,發乎於心,動意於靈,是自然而然來,非偷非搶,非求非盜,又與他人何干。」

  燕雲孫呆呆看著她,那一刹那,他幾欲叫道:我亦如此,何以我不能。

  可風辰雪沒有再看他,自袖中取出一張紙,道:「意遙這幾日定是不能下床的,他的病也不能讓城中百姓與將士知曉。明日等他醒來,便搬去我那兒靜養。」

  燕雲孫恍恍然點頭,「我沒空照顧他,又只一個燕敘,他去你那兒,自然是更好。」

  「至於山尤。」風辰雪將紙遞給他,「這幾日你便按此行事,若是有變故,你再來尋他。」

  燕雲孫接過,那字跡陌生著,並非秋意遙的筆跡,他抬眸看一眼風辰雪,然後醒悟,這定是她所寫的。只是這是她的意思還是秋意遙的意思?雖是如此想,但卻沒有問出口,只是收起。「好。」

  「你也早些去歇息吧,畢竟住後這些日子便是你勞心勞力了。」風辰雪起身離去,「出門之時,最好帶著燕辛,他武藝不錯,你作為州府,別出了事。」

  燕雲孫聽得心中一暖,轉頭去看,只看得一道掩入簾後的背影。

  眼見風辰雪的身影消失,一直在旁的燕辛忽然道:「公子,公主比之你當年更是灑脫。」

  燕雲孫聞言不由向他看去。

  「公子當年,雖灑脫不羈,亦只是形的瀟灑,而公主是靈的瀟灑,真正地做到身隨心動心隨意動,往來天地間,自由自在。」燕辛的語氣裡帶著讚賞與羡慕。

  燕雲孫微怔,然後一笑,亦起身離開。

  在回途中,燕雲孫問燕辛,「此刻丹城雖險,卻也是男兒建功之時,你一身武藝,人也不笨,可要投入軍中?他日許也是一名將軍,受萬民敬仰。」

  燕辛卻搖頭。

  「為何?」燕雲孫問他。

  「當了官固然是尊榮,可我看,那孫都副不如我活得自在,淳于府尹不如我活得輕鬆。」燕辛答道:「跟著公子,衣食無憂,又不用操心家事國事,也不用逢迎拍馬。況且,我雖是個僕人,可這世上又有幾人能對敬熙伯府的九公子、月州的州府大人每日裡冷嘲熱諷還活得十分快活的。」

  燕雲孫失笑,「你倒是想得挺透澈的。」

  燕辛嘿嘿一笑。

  兩人回到住處,稍作梳洗,然後上床歇息,一夜便過去。

  十四、同生同代亦為幸

  五月二十一日。

  天濛濛亮之際,秋意遙醒來,於是燕敘找來軟轎,將他悄悄抬去了風辰雪的小院修養。

  辰時,燕雲孫在府衙召集丹城所有官員將士議事,眾人至時,發現不見秋都尉與李千戶,皆有疑惑,但燕州府道秋都尉與李千戶已另有重任,於是眾人釋疑。

  議事之時,孫都副一番高談闊論讓在場諸人有的鄙夷,有的煩厭,有的更是不屑一聽,只不過燕州府一直品茶頷首,似乎對孫都副的話頗為讚賞。當孫都副終於收聲之時,諸人松了一口氣,而燕州府則讚揚孫都副熟讀兵書常人難比。孫都副聞言頓飄飄然,又見州府大人看著茶杯眉頭微皺,趕忙關切地詢問州府大人茶水有何不妥。於是燕州府告訴他,他一貫愛品「銀針」,只可惜走時匆忙,忘了帶來,這「毛尖」雖好,依是差了幾分。孫都副一聽,忙答他家中便有極品銀針,這就去為州府大人取來。說完便轉身離去了。而自那後,燕州府總是是不是的對某樣吃的、喝的、用的、玩的表露一兩分興趣,孫都副於是一門心思為州府大人的吃穿用度大點起來,至於丹城兵事,反正還有別人呢,他只需討好了州府大人,自然就有了錦繡前程。當然,這是後話。

  卻說孫都副離去之後,燕州府一端神容,將即日起丹城的各方部署一一吩咐下去,眾人詫異之余,亦欣然領命,對州府更是心悅誠服。在眾人退下時,燕州府又將田校尉單獨留下。

  那一日,城內成為皆安然度過。

  餓第二日,許是前一番攻城元氣大傷之故,山尤未有所動,於是白日裡依舊平靜度過。

  至深夜,兩千騎兵悄悄自丹城南門而出,夜襲山尤,睡夢中的山尤軍被殺個措手不及,等他們整裝迎戰之時,丹城軍確實迅速退兵,山尤軍自是不肯輕易放過,不料丹城軍離去前一輪火箭射下,頓時山尤營帳火光大起,山尤軍忙棄敵救活。

  二十三日,雙方按兵不動。

  二十四日,山尤發兵攻城,雙方依舊勢均力敵,無功而返。

  二十五日,雙方休整。

  二十六日,依舊按兵不動。

  二十七日,淩晨,一千輕騎自西門悄悄而出,繞至山尤後方,火燒糧營,退兵。

  二十八日,丑時,山尤以兩千精兵悄悄繞至丹城北門,欲行突襲,卻為北門守軍床弩射回。

  ……

  於是,就在雙方這不斷重複著的攻襲、休整中,日子到了六月中。

  六月十日,丹城南門忽然城門大開,這引得山尤大為驚詫,幾番打探,得到的回報皆是:城門大開,城裡一片安靜,可城樓上卻有琴聲飄下。

  山尤不知丹城主將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若是要行空城計,那也太兒戲,他們決不信丹城裡此刻是空的。那麼便是另有圖謀?可是其圖謀在何處?於是一番商議過後,暫且按兵不動,以觀後變。

  十一日,丹城依舊是南門大開,琴聲悠然。

  十二日,還是如此。

  如此過了三日,山尤再難安之若泰,是夜,尤翼宣召集諸將商議。

  攻,可以預計到,丹城內定是有埋伏。

  不攻,如此拖延下去亦不是辦法,況且毫無動作倒是顯得山尤害怕了。

  最後,眾將決議以五百精兵探南門,城外陳兵兩萬,如此可攻可退。

  翌日,由一名前鋒校率領精甲堅盾的五百精兵往南門而去,小心翼翼地跨過護城河,再小心翼翼的步入洞開的大門,城內靜悄悄的,無一絲聲響,亦無一個人影。

  見此情況,山尤軍更是不敢大意,小心謹慎的一步一步的往城內走去,當五百人通過了城門,猛地,琴聲乍起,錚錚如劍鳴,同時山尤軍只覺腳下一空,頓身子急墜,後邊還留在城門口的人見著前面的石地忽然抽空,出現了數丈寬數丈深的大坑,坑下立著尖尖的木樁,墜下的同伴無不是穿胸破肚,淒聲曆嚎響徹耳邊,一時心顫魂懼,可緊接著四方紛湧出無數的丹城守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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