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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那將領不求情還好,一求情便把瑞羽氣得臉色鐵青。瑞羽厲聲斥問:「入伍從軍,同伍兄弟就應相約生死與共,不離不棄!畏懼崔氏勢力,對袍澤見死不救,這叫常理?這是什麼地方的常理?」

  那將領碰了一鼻子灰,本來還想說薑濟生跟他的幾個手下雖然一起跑出去了,卻不是同伍,幸好他旁邊站的將領暗裡猛踢了他幾腳,他才沒有繼續說下去。

  行軍主簿魏嶽山出列道:「殿下的指責是正理。一軍將士,若遇到崔氏孺子這樣的小小豪強,就棄袍澤於不顧,那還提什麼生死與共?這等行徑,理應責罰,只是新軍初成,軍紀還有疏漏,卑臣還請殿下今日定刑,以供日後援引應用。」

  瑞羽眉頭一攏,旋即決定下令擊鼓召集三軍,然後將幾名士卒綁了押去校場,當眾打了三十鞭,逐出軍營。

  打三十鞭不算重刑,但逐出軍營,卻讓軍中一位與幾名士卒交情深厚的隊正越隊而出,伏地求情,「殿下,西園士卒盡是流民,全賴殿下收留在軍中,才得衣食活命。殿下今日若將他們逐出軍營,他們就將衣食無著,與死無異!求殿下開恩,再給他們一次機會!」

  西園將士對這名隊正的話心有戚戚,不自覺地臉上都露出了贊同之意。幾名士卒也頻頻叩頭求饒,就連魏嶽山也忍不住勸說:「殿下,新軍設立不過月餘,士卒訓練不足,犯些過錯也在所難免。如果犯了錯,不給他們一個改正的機會,這有失公允。」

  瑞羽也不因他們的反對而惱怒,沉聲道:「魏主簿,並非我刻薄,不能容人,而是有些錯誤不可原諒!一個小小的崔氏子弟就能嚇得他們棄袍澤於不顧,如果遇上兇惡的敵人,他們還會有膽量迎戰?誰敢將性命託付給他們?這樣的人留在軍中,又有何用?

  「我招募士卒,是要組建一支遇到強敵敢挺身迎戰,面臨危難而不畏懼的勇武之師,而不是收納一群連袍澤兄弟都可以輕易拋棄的酒囊飯袋!」

  一干將士頓時無言。瑞羽長身玉立,目光從三軍將士面上掠過,朗聲道:「我雖是女子,但絕不會輕易地拋棄袍澤兄弟,你們在我麾下,也當牢記此訓!同袍同食,生死與共,臨敵背棄袍澤手足者,重刑處罰,絕不寬貸!」

  流光溢彩的旌旗在她身後招展,她的身姿修長挺拔,站在點將臺上,赫然有股君臨天下的凜然氣度,令人不敢輕視。

  鄭懷低頭掩去臉上欣慰的笑容,傳令兵將瑞羽的命令傳遍三軍之後,他俯身下拜,高聲回答:「謹奉殿下鈞令!此後無論何時何地,遭遇何等強敵,都與袍澤兄弟生死與共,絕不背棄!」

  柳望愣了愣,也跟著行禮,隨著將領的追隨,三軍將士齊聲應諾:「謹奉殿下鈞令!此後無論何時何地,遭遇何等強敵,都與袍澤兄弟生死與共,絕不背棄!」

  這一日,瑞羽未曾重利施恩,也不曾重刑施威,但她親手組建的西園軍,日後更名為飛鷹衛的精銳之師,卻開始有了軍心。

  第三十章 安水師

  瑞羽氣得俊眉倒立,森然道:「郭將軍,若水師上下都似你這般,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這天風和日麗,水師的水寨裡,玄武、白虎、青鳧、飛羽、游魚等諸船一字排開,郭濤和伊化成等幾名水師屬官在前,引著瑞羽和她的幾名隨侍乘小船在水面上穿行。他們一面賠笑,一面解說各船的詳情。

  瑞羽漫不經心地聽著,目光從各船一一掠過。郭濤等人經過兩天忙碌,才勉強將水師的架子搭起來,見瑞羽對他們的話不感興趣,巡視船舶的目光卻銳利無比,偶然垂詢,無不問到他們急欲掩飾的地方,正中點子,不由得身上冷一陣熱一陣,唯恐瑞羽看出了他們的心虛。

  此時雖然邊疆有幾道大亂,但兩京心腹之地,民心卻仍在唐氏。郭濤等人撈錢的膽子大得很,但反叛的膽子卻小得很。瑞羽此來東京,不僅有三百鸞衛精銳隨行,而且還帶著五千新軍,不論她來意如何,幾千士兵跟在她身後,這陣勢也嚇得他們夠嗆。

  「殿下,日頭毒得很,小船又沒個遮擋,您不如登上五牙大艦安坐,也免受曝曬之苦,讓末將安排各船到艦前操練。」

  瑞羽微笑道:「十停路已經走了八停,剩下區區兩停若不走完,豈不是有頭沒尾?何況這日頭將士們都曬得,難道我就曬不得?」

  說話間她轉過頭來,對身後掌鳳旗的人道:「元度,你個頭高,又掌著旗,過來和郭將軍換個位置,給我擋擋太陽。」

  郭濤和伊化成二人隨行陪侍,實際上站的位置相當巧妙,若是瑞羽想仔細打量四周,目光就會被他們擋住。他們這點小心思,瑞羽雖然看在眼裡,卻並不願說破,只是聊到這裡,就借勢將元度叫上前來。

  元度自政變之日在珍島因重傷被俘,就被瑞羽安排在鸞衛設在西內側的營房裡。鄭懷因瑞羽對這俘虜另眼相看,也在他養傷的時候過去觀察了他幾次,發現此人有將帥之質,且祖籍南荒,對水軍有所涉獵。這次東京之行,鄭懷就將他安排在公主衛隊裡,讓他跟在瑞羽身後,看看水師的近況。

  元度自來瑞羽身邊充當近衛開始,就一直沉默寡言,別人問一句,他答一句,別人不問,他也就一聲不吭,並不引人注意。此時瑞羽一聲令下,他也不多說廢話,直接就擎旗往前一步,將郭濤擠開。

  郭濤連話也沒來得及說,就被他擠到一邊去了,直氣得乾瞪眼,便要發作,又一想這出自瑞羽的命令,只得忍著,忍得臉上表情豐富,連眼睛都鼓了起來。

  瑞羽擺了郭濤一道,暗裡也頗為愉快,臉上的神色輕鬆了幾分,含笑問元度:「你覺得水師如何?」

  元度出來本就是瑞羽的授意,他深知瑞羽此舉的目的,便不客氣,直接批評道:「紙糊的燈籠,入水就散了。」

  他這話說得實在太尖銳了,頓時讓郭濤等人大怒,「這位兄弟,你也太過分了!」

  元度冷笑一聲,目光往前面幾艘船的船身一溜,問道:「郭將軍嫌我的話難聽,何不讓人將丙字號下的船隻放到河水裡走一趟,讓殿下看看?」

  郭濤和正欲開口說話的伊化成頓時噎住了。水師的船都以天干地支排號,近日因為有很多船已經外出,去做些撈錢的勾當,根本來不及歸航,因此這兩天他們就緊急招募了一批民船夾在船隊裡充數,又把船塢裡已經腐朽不堪的舊船修飾一番,排將出來。

  民船也還罷了,那些腐朽的船卻只能靠岸停著,連在水寨裡浮著都勉強,何況到洶湧的河水裡行駛?若真是下河,那可真是入水就散了。

  朽船的號位就排在丙字號下,為了掩飾這個,他們費盡心機,卻不想元度目光如炬,竟能從紛雜的旗號裡分辨出來。

  元度揭了他們的掩飾,又道:「只怕郭將軍沒有這個膽量放丙字號的船下河吧?」

  郭濤惱羞成怒,卻不敢真的將朽船放出來,只能嘴上狡辯,「兄弟是宮中禁衛,不諳水……」

  瑞羽一直不動聲色,這時候卻突然開口打斷他的話,「郭將軍,京都八水彙聚之地,弄水操舟的人不少,宮中禁軍雖然不擅水戰,但也不是連船好壞都分不清楚的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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