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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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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公子正欲狡辯,一直昏迷不醒的薑濟生在鄭懷的救治下醒了過來,正好聽到瑞羽的最後一句話,立即反駁道:「他說謊!他是要把雲妹送給姓應的做奴婢!雲妹雖然在崔家服役,可她未曾賣身,仍是良家女子,又怎能被姓崔的當成奴婢送來送去?」 姜濟生口齒清楚的一句話,頓時讓瑞羽的臉色沉了幾分,她望著崔公子森然道:「崔公子,強迫良家子為婢,這可是大罪。你強拆他人良配,以良家子為奴婢送禮,是想與綱常法紀一較長短嗎?」 她掌權日久,形之于外的威嚴也愈來愈重,沉聲質問,自有一股久居上位斷人生死的凜然氣勢。崔公子並非沒見過世面的市井小人,對上位者的氣勢變化認知極深,他見瑞羽頤指氣使,不怒而威,不自覺瑟縮了一下,驚問:「你究竟是誰?」 崔公子問話的同時,薑濟生也認出了給他急救的人是鄭懷,幫他說話的是瑞羽,頓時感覺有了倚仗,不禁又驚又喜,只是看他們的打扮,明白他們是微服出訪,於是不敢說破他們的身份,只是低聲懇請,「先生……主上,你們一定要救救雲妹,她不能去做應府的奴婢啊!」 鄭懷拍拍他的肩膀,溫聲道:「羅娘子畢竟是崔府的伎人,是否去做應府的奴婢,要問問她的意思。免得主上出手,反招埋怨。」 鄭懷思慮周全,恐那羅雲貪慕應府的榮華,甘願身為奴婢,反倒使瑞羽平白得罪崔應。他這話直指羅雲。 薑濟生聽得出他的言下之意,心中大急,連忙掙扎坐起,大叫:「雲妹,你說話呀!」 崔公子幾次詢問,卻沒有人告訴他瑞羽的身份,他心裡的怒火和怨毒交織在一起,恨不得將他們碎屍萬段,以泄心頭之恨,只是心有顧忌,不敢當面撕破臉。他抓著羅雲的手指暗暗用力,把一腔怒火都發洩在了她的身上,她頓覺臂骨劇痛,幾欲斷裂。 羅雲在崔家服役已久,深知崔氏的這位公子性情暴戾恣睢,若不順著他的心意,日後他追究起來,自己恐怕會被淩虐至死。久在淫威之下,崔應暗裡這一握頓時將她所有的膽量都抓走了,她淚如雨下,哽不成聲地囁嚅:「我……我……是自……自甘……」 薑濟生又驚又怒又急又氣,雙眼瞪著崔公子幾乎噴出血來,然後頓足大罵:「雲妹,你好糊塗!這種時候竟還不敢說實話!」 崔公子卻不管這些,略帶得意地望著瑞羽,笑道:「這位好管閒事的小娘子,你聽清楚了吧?並非我強迫良家子為婢,而是留守府富貴,羅雲自甘前往!」 瑞羽看了他抓著羅雲的手一眼,道:「放開她!」 崔公子終於按捺不住性子,怒斥:「小娘子,你休得放肆!」 瑞羽背著雙手,道:「你不放,難道還等我親自動手?」 劉春早在一側候命,她一示意,劉春便和一名親衛上前扭住崔公子的手臂,然後把羅雲帶到瑞羽面前。 崔公子哪裡料到,瑞羽明知他是崔氏子弟,竟然說動手就動手。他被按倒在地後,呆了呆,才反應過來,惱羞成怒,破口大駡:「賤人,你敢對我無禮……」 劉春聽他竟敢出言辱駡瑞羽,又驚又怒,一掌將他的下巴卸下,怒喝:「混賬東西!再敢胡言亂語,我割了你的舌頭!」 羅雲從未見過崔公子這麼狼狽,不禁目瞪口呆。瑞羽看著她,問:「你是自願為婢,還是受他脅迫?」 羅雲訥訥無語,瑞羽見她不成器,也熄了插手之念,轉向薑濟生道:「薑濟生,這位羅氏娘子自甘為婢,並不在意婚姻之約,那便罷了。」 薑濟生撲地跪下,急聲道:「主上,雲妹只是膽子小,不敢違抗姓崔的,並不是真的甘願為婢!」 瑞羽見他急得臉都紅了,嘴唇直打哆嗦,顯然他對這個羅雲情深切切,不禁歎了口氣,「人貴自救,方能得他人之助。我平生最厭這種不知自救,一味哭泣求饒的人。」 只是事情已經插手了,薑濟生畢竟是她的屬下,如此切切地懇求,她若不予理會,不免太傷臣屬的心。一旁的羅雲看了看崔公子,又看了看把崔公子治得服服帖帖的劉春等人,再看了看對她使眼色的薑濟生,仍舊無語。 瑞羽踱了兩步,對她道:「我再問你一次,你是自甘為婢,還是受人脅迫?」 羅雲嘴唇動了動,終於跪了下去,流淚道:「娘子明鑒,哪個良家女子放著明媒正娶的新娘不做,卻自甘下賤,去做任人擺佈的婢妾?這都是崔公子與應十郎的主意,在他們眼裡,我不過是個物件兒,毀了自身的良緣去做婢妾,那都是抬舉了我!」 瑞羽再問:「你在崔家服役,可有賣身契?」 羅雲忙道:「我家只是投奔崔氏,我被選來為崔家服役,並不曾賣身為婢,確實是良家女子。」 瑞羽看了眼崔家眾人,輕「哦」一聲,再問:「可願隨我們一起走?」 羅雲猶疑了一下,回頭看了眼崔公子,低聲道:「只恐家人受我牽連。」 她對家人友愛,雖然仍顯得懦弱,但也不是毫無可取之處,這讓瑞羽長舒了口氣,沉聲道:「這倒無妨。劉春,你帶幾人執我名謁,往崔氏正門投遞,面見崔公,將此事理順。」 「諾!」 劉春領命而去,一行人再無二話,歸營去了。 瑞羽自知性別所限,自己無法像男人那樣用推衣服之、推食吃之的辦法讓將士歸心,因此只能嚴肅軍紀。薑濟生等人私自離營,還被她撞見,這頓罰是免不了的。不過讓她更憤怒的是:這群人一起出營,看到袍澤被崔氏的家丁打成重傷,竟沒有一個人出手相助! 這樣沒有袍澤之誼的士卒,如果上了戰場,誰敢把自己的性命託付給他們?他們又怎麼可能成為精銳之師? 在軍營外,她還能強壓著怒火。入了軍營大帳,她召集了三軍將領議事,再看到那幾個畏畏縮縮的士卒,她的一腔怒火便再也控制不住,一鞭甩在帳內的案幾上,將案幾上的筆墨紙硯都震得跳了起來,她指著幾人的鼻子厲叱:「看著袍澤被崔氏家丁打成重傷,你們竟然袖手旁觀!不敢救助!你們算什麼漢子?還當什麼兵?滾回家去,永遠不要出來算了!」 她長於深宮,教養極嚴,這些天親自領軍,風言風語聽得多了,她才罵出這麼粗魯的話來。帳內的一干將領和親衛嚇了一跳的同時,倒覺得這金枝玉葉的尊貴公主跟他們親近了許多,忍笑之餘,又覺好奇,不知究竟出了什麼事,讓這位舉止一向從容優雅的殿下如此暴怒。 柳望跟隨瑞羽的時間久些,到底對瑞羽熟悉一些,見鄭懷坐在一旁不說話,知道鄭懷是故意讓瑞羽立威,便趕緊上前行禮,「殿下息怒,不知這幾個混賬小子究竟犯了什麼錯?」 他過來詢問,瑞羽也不能不給他幾分面子,於是稍斂了怒氣,指著他們道:「讓他們自己說!」 幾個士卒已經被瑞羽的暴怒和眾將追問究竟的架勢嚇傻了,結巴了好半晌,才把一件事說清,聽得眾將面面相覷。好一會兒那幾個士卒的直屬統領才大著膽子訥訥地說情,「殿下,崔氏數百年是世族高門,這幾個小子不敢得罪他家的公子,也是常理……」 袍澤被崔氏所傷,竟還畏懼崔氏勢力,不敢出手,這種毫無膽量的士卒,他日遇到了強大的敵人,只怕還未作戰就已經被嚇得魂飛魄散,還提什麼掃蕩不平,澄清玉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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