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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不過認真一看,人群裡的打鬥完全是一邊倒,十幾個家丁打扮的壯漢正對一個蜷縮成一團的灰衣漢子拳打腳踢,旁邊一個被人架著的秀麗女子正一邊哭訴,一邊求饒道:「崔公子,你放了丁郎吧!我跟他說清楚了,他不會再來了!」

  那崔公子滿面戾氣,揪住那女子的髮髻,反手一掌甩在她的臉上,厲罵:「賤婢,你還敢多嘴!」

  那女子被這一掌打得面頰紅腫,口鼻出血,她見求情無用,便沖右側的人群大喊:「你們不是丁郎的朋友嗎?怎能見死不救……」

  那崔公子見她這種時候竟還護著那灰衣漢子,便飛起一腳將她踹翻在地,接著又踢了幾個窩心腳,直到踢得她再也叫不出聲。

  人群裡站著的幾個人,正是地上那被打得已經昏迷不醒的漢子的同伴。崔氏乃是本朝名門望族,他們委實不敢得罪,除了賠笑求情之外,他們並不敢出手阻攔。

  瑞羽見那崔公子長相俊秀,身材高大,但他當街對一弱女子下手,竟無一絲猶豫,也沒有半分忌憚。瑞羽不禁皺眉,「崔氏是本朝第一等高門,聽說對子弟管束極嚴,少有不肖,怎麼這個公子性情卻如此暴躁頑劣,全沒有半點修養氣度。」

  「崔氏枝繁葉茂,再怎麼管束也難免會出現枯枝腐葉。何況人生百種,品性不一,有些人天性暴躁乖戾,不是一時就能糾正的。」

  鄭懷見慣了高閥子弟的飛揚跋扈,所以對崔公子當街行兇並不感覺驚訝。他仔細打量了一下被打漢子的腳下,忍不住皺眉,低聲對瑞羽道:「殿下,被打的人,腳下的鞋子是西園士卒的。」

  西園士卒正是瑞羽新組的親衛隊,這支新軍放在京都訓練太過惹眼,已經讓四閹和朝臣很不悅。瑞羽來東京時索性將五千新兵盡數帶了來,一是利用長途跋涉訓練新兵,二是隨行護駕,以免水師出什麼亂子。

  鄭懷親自整頓西園士卒的軍紀,掌管後營輜重,一看就認出這幾人雖然穿著尋常百姓的衣裳,但穿的鞋卻是西園士卒的式樣。如果這幾人是西園士卒,怎麼會突然跑出來跟崔氏的子弟糾纏,以至於被人當街痛打。

  瑞羽與鄭懷有相同疑惑,揮手招來身後的劉春,吩咐他:「過去問問那幾人的身份,是西園士卒便救下。若不是的話……就不要多事了。」

  第二十九章 立軍心

  瑞羽自知性別所限,自己無法像男人那樣用推衣服之、推食吃之的辦法讓將士歸心,因此只能嚴肅軍紀。

  劉春帶了幾個親衛過去,問明那挨打的漢子確實是西園士卒,便客氣地請那崔公子高抬貴手,放那士卒一馬。可那崔公子滿腔怒火,不把那漢子打死出了惡氣又怎肯放手?劉春見他不肯,也不廢話,直接領著幾個親衛,將家丁打倒在地,然後驅散圍觀的人群,將已經昏迷不醒的士卒救下。

  瑞羽雖然站得離人群稍遠,但她是一行人的首領,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崔公子火冒三丈,沖她怒吼:「你是何人,竟敢插手我的家事!」

  若是按他的性子發作,即刻就要令人回府再調集人手,迎戰劉春等人,但看到瑞羽容色殊絕,自有一番高華清貴,手下的身手也不凡,並非身邊的姬妾一樣可以任他淩辱欺壓的人,於是他稍稍壓抑心中的惡氣。

  瑞羽沒聽崔公子在說什麼,只是問鄭懷:「傷勢如何?」

  「斷了兩根肋骨,五臟受損,傷勢不輕,性命倒是無礙。」

  瑞羽秀長的眉梢一揚,轉頭看著猶自大聲質問她身份的崔公子,徐徐道:「崔公子當街指使家丁痛毆我的屬下,讓他受此重傷,威風不小,膽子也很大。」

  崔公子何曾被人這樣不留情面地奚落過,不禁呆住了。另外幾個西園士卒這才透過人群看清瑞羽的面容,大驚失色,連忙跑過來行禮叩見。

  瑞羽對他們看著袍澤兄弟被崔公子痛毆,卻不出手相助的行為十分厭惡,只是此時不是追究的時機,於是瞪了他們一眼,厲聲喝問:「這是怎麼回事?」

  幾名士兵被她嚇了一跳,連忙簡略地將事情始末說了一遍。原來那挨打的士卒名叫薑濟生,崔公子抓的那女子名叫羅雲,是薑濟生的未婚妻。羅雲本是滑州人氏,因為其家土地被當地豪強覬覦,為了避禍才舉家投奔崔氏。

  羅雲貌美善唱,因而被崔家的內知事選上,做了東京府的伎人。世族的大家閨秀為主公服役是分內之事,這不算什麼,本來並不影響她的婚姻大事。因此姜濟生一到了東京,就忍不住跑來找她商議婚事。

  誰想婚事沒議成,卻招來崔公子一頓罵。崔公子要解除他們的婚約,薑濟生氣不過,拉了羅雲就想走。崔公子暴怒之下招來家丁,對薑濟生一頓狠揍。

  瑞羽輕哼一聲,問道:「你們可告訴了崔家人,你們是西園士卒?」

  幾名士卒臉色僵硬地搖了搖頭。這次來東京練兵,按照規定將士不得出營,他們因是東京本地人,雖然沒有家眷,卻迷戀故鄉的風情,於是就跟著薑濟生偷偷出營,來尋熱鬧,不料遇上麻煩。他們又怎敢在鬧出事情之後暴露出自己的真實身份?且這幾人貧苦人家出身,對世族大家有種天然的畏懼,他們並不認為報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崔家的公子就會放過他們。

  瑞羽雖不知他們的心思,但麾下的士兵被崔家人打成重傷,她不可能不管。不過她想羅雲終究是崔家的伎人,她也不好直接把人搶過來,沉吟一下,前行兩步,客氣地對崔公子道:「崔公子,方才的混戰雙方都有過錯,也就罷了。只是按照戶婚律來看,這位羅娘子雖是崔家的伎人,但你也不能毀她的婚約。我願為羅娘子付錢贖身,請崔公子說個數吧。」

  崔公子連番被瑞羽輕視,憤恨之餘,反而斂了戾氣,暗自揣測瑞羽的身份,強笑道:「娘子有所不知,並非崔某要取消貴屬和我這伎人的婚約,而是我這伎人自己不願嫁與貴屬,她已經另覓了良緣。新郎官不是別人,正是東京留守應國公家的十郎。」

  羅雲沒有出聲反駁,只是看了崔公子一眼,滿眼絕望淒涼。

  瑞羽沉下臉來,冷然道:「羅娘子和我這屬下的婚約是父母所結,若要解除,也應該由雙方父母向地方官遞書,哪能由她說了算?至於那應十郎與羅娘子的婚約,可有媒聘婚書為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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