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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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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一系都恨不得唐陽景滿門死光死絕,整日對其百般折磨,讓他們多受活罪。此時他們在瑞羽面前露了落難之相,宦官們已經很是不悅,怎肯真心找人給鳴朝治傷?應雖然有人應了,但那找來的究竟是治病的大夫,還是催命的鬼差,那就難說了。 鳴朝已經神志不清,但還有一分對外界的感知,聽到母親哀求的聲音,他便摸索著扯住她的裳角,氣若遊絲地說:「母后,別求……別求這小人……我寧肯死了……不求他們……不求……」 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手腳抽搐了片刻,便不再動。隱王妃磕頭磕得眼黑耳鳴,好一會兒才發現兒子已經氣息斷絕,呆怔片刻,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厲叫:「兒啊!」 瑞羽暗暗歎了口氣,怕東應見了這場面害怕,便催道:「小五,我們走吧!」 「嗯。」東應剛才差點死在鳴朝的手裡,心裡也還存著芥蒂,雖然鳴朝死了,但他心裡還是有些緊張,轉身之際,他突然一聲慨歎,「鳴朝鳴朝,當年隱王給他起這樣的名字,可見對他的期望很高啊!現在這些期許寄望全都化成了泡影。」 瑞羽輕「嗯」一聲,轉身要走,身後的隱王妃卻突然發出一聲淒厲至極的叫駡:「唐東應,你不得好死!」 這突然的一聲叫駡,令東應臉色刷地白了。東應有李太后和瑞羽替他遮風擋雨,就是有什麼駡名也落不到他頭上,這一次他卻被人當面罵這麼惡毒的話。回頭一看,隱王妃已經棄了兒子的屍身,滿面獰厲,張牙舞爪地向他撲來,直欲將他撕碎以泄心頭之恨。 東應身邊的親衛怎能容她傷及自己的主人,遠遠地將她架住,堵了她的嘴。她口不能言,但鼻音哼哼,仍能聽出她的罵聲。她的叫駡含糊,五官扭曲,雙眼赤紅,滿眼怨毒濃烈得似乎要滴出血來,此時她這兇惡之相卻比最惡毒的叫駡更令人心悸。 東應一眼正撞上她的惡毒目光,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打了個寒噤。瑞羽伸手將他扶住,目光在隱王妃和鳴朝的屍身上一掃,再看一眼唐陽景的靈堂,幾個念頭糾結在一起:今日若不痛下殺手,免不了被那與事的宦官壞了名聲,但她終究還是下不了狠手,於是拉了東應便走。 那宮監緊隨其後,想到鳴朝死于東應和瑞羽之手,自己可以借機將隱王和隱王妃的人命官司也推在他們身上,自己落得乾乾淨淨,不禁心花怒放——殺個廢黜的天子對他們來說沒有半分為難,既能順心如意地斬草除根,又有人替他們背了惡名,這真是人生暢快之事。 瑞羽別有所思,不曾理會那宮監的神態。東應正想喚那宮監替他做事,一眼便看見了那宮監險惡自得的表情,不禁怔住,到嘴的話便又收了回去,轉而喚他的親衛:「阿迭憲,你帶幾個兄弟回去照看一下隱王妃,將剛才對王妃和王子不敬的七個侍人拿下……就地正法!」 他這命令下得突兀,連瑞羽都嚇了一跳,正暗自歡喜的宮監更是嚇得失聲驚叫:「殿下,萬萬不可!」 東應疾言厲色,「那群混賬東西,竟敢對王妃王子施暴,罪無可恕。孤派人將在場的幾人就地正法,不牽連餘眾,已是法外容情。」 對隱王一家施暴,出自四閹的指令。因唐陽景到底還是個虛設的王,四閹雖要拿他出氣,卻終究不敢大張旗鼓,於是挑選了心腹之人去行事。若是這些心腹讓東應殺了,那著實會令五坊宮監心疼加頭疼,於是連忙叩首求情道:「殿下誤會了,隱王妃和王子身上的傷乃是隱王發狂時所致,實與侍人無關。殿下明察秋毫,萬萬不可誤殺了好人啊!」 東應聽他滿嘴鬼話,不由大惱,再想唐陽景一朝天子,與宦官爭權失敗保不住性命也還罷了,連妻兒也受盡這群惡奴的淩辱,一股兔死狐悲的憤懣油然而生,加之鳴朝因他而喪命,內心的憤懣與愧疚交織在一起。那幾個他親眼看見的施暴侍人,他無論如何也不肯放過,於是冷笑一聲,「隱王果然發狂嗎?要不要孤把西內太醫署的大夫調幾名過來,驗看他的屍身?」 連隱王妃和鳴朝的身上都滿是受虐的傷痕,唐陽景的屍身又會是怎麼一番景象?可想而知,那宮監無論如何也不敢真讓人來驗屍。想到那幾個侍人,如果東應派人將他們就地正法,那宮監也捨不得,「殿下得饒人處且饒人,饒了那幾個賤奴的性命吧!日後他們必然感恩圖報,任殿下驅使,不敢有違。」 所謂店大欺客,奴強欺主。宦官成勢已久,有頭有臉的宦官在犯錯之後,向上位者求饒時,口中說的雖然是知恩圖報的話,但神態和口氣卻是哀求裡又帶了脅迫。 東應見宮監這副神態,今日因遇刺而積了一天的恨意霎時噴湧而出,忍不住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駡:「爾等本是我家家奴,占我家所賜高位,食我家所給厚祿,供我家驅使是分內之事,怎敢還以此要挾?幾個惡奴淩虐舊主至死,忘恩負義,死不足惜。你一再阻撓,難道是想跟他們一道嗎?」 瑞羽雖對東應的命令頗感意外,但在人前卻不露半分懷疑,而是鼎力支持東應。她一眼望見那宮監身後的小宦官藉口道路狹窄將阿迭憲等人堵著,便面色一沉,也不多話,直接對身後的傳令兵下令,「召集衛隊。」 她和東應出宮有三百親衛相隨,但入了五坊,卻不可能令所有親衛都跟隨,故而真正隨行的親衛只有二十名,餘者都在五坊百戲院裡觀賞百戲。傳令兵的號角聲傳出只片刻工夫,便聽腳步聲聲,親衛已經列隊奔來。 這衛隊裡的人都是從參與立政殿事變的鸞衛裡挑選出來的精銳之士,經歷戰事不久,此時正是鋒芒畢露的時刻,所以殺氣騰騰。瑞羽一令召集,個個都精神抖擻,握刀待命。只要瑞羽令旗所向,他們便揮刀直前,令人見之生寒。那宮監悅主媚上的陣勢是常見的,但這等刀劍相向的場面卻是少見,頓時面色大變,結結巴巴地問:「殿下,您……這……是幹……幹什麼……」 瑞羽輕舒了一下手臂,揮手令親衛將堵門的小宦官盡數拿下,這才徐徐反問:「宮監暗使手下阻攔昭王的親衛處決惡奴,又是幹什麼?」 那宮監做夢也沒想到瑞羽和東應表面看上去弱小,行事卻如此強硬,於是他一下子泄了氣,只是一個勁地喊冤,「二位殿下,老奴等人一向盡忠盡職,並無懈怠,您要明鑒呀!」 那群被拿下的小宦官脖子上壓著涼颼颼的刀,他們唯恐瑞羽纖手一抬,親衛就將他們的腦袋哢嚓砍下來,因而他們嚇得面無人色,紛紛求饒,場面頓時一片喧鬧紛亂。 便在這時,遠遠地聽到謁者高聲通傳:「陛下駕到!」 第二十六章 見新君 瑞羽嘴角勾了勾,眉梢盡是冷意,「原來此事孫翁不知?予還以為孫翁是過河拆橋,有意如此呢!」 在場諸人都愣了愣,瑞羽看見親衛將自己和東應團團護在中間,阻塞了道路,她遲疑了一下,隨即揮手示意親衛改變陣列,然後攜了東應一起到穿著玄色香雲紗常服的新君唐陽林駕前行禮問安。 唐陽林之所以登基,得益於西內和宦官發動的宮變,故此他對瑞羽也就分外的客氣。不等瑞羽下拜大禮,便快步趕上前來扶住她,朗聲笑道:「阿汝,切莫多禮。我正想來五坊挑些有趣的把戲,去西內給太娘娘問安置,也給你解解悶,想不到就在這裡碰到你了。」 說著,他又轉頭來看東應,笑道:「這就是前陣子身受重傷的小五吧?唔,臉色還是有些不好呢,要好好休養啊!」 東應這還是頭一次見到新君,見他熱情洋溢,心中納悶,受寵若驚地道:「謝陛下關心。」 唐陽林見他拘謹,便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膀笑道:「都是自家人,不用拘禮。」 說著又轉向瑞羽,笑問:「阿汝,你來這五坊,可選了什麼好玩的?」 唐陽林自與他們相見,就不停地說話,竟沒有半分冷場,對面前這明顯詭異的場面連看也不看一眼,也不知是真的無知,還是假裝愚蠢以圖自保。瑞羽與這位新君也只見過一次,私下並無交往,見他絲毫不見外地親熱招呼自己,暗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輕聲道:「陛下,隱王和隱王世子死了。」 「啊?」新君臉上浮出一絲錯愕與困惑,居然問,「隱王是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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