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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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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為尊,靈前上香是應有之義,那宮監也不能拒絕,只是臉色更顯尷尬,囁嚅片刻,方硬著頭皮道:「殿下恕罪,近日坊內為操持新君的登基大典,人手不足,尚未來得及替隱王設靈堂。」 唐陽景「暴斃」不出人意料,他的遺孀「失心瘋」也不出人意料,但他死在五坊之內,宦官們卻連靈堂也不設一座,卻實在出乎姑侄二人的意料。 瑞羽愣了一下,才問:「隱王可入殮安葬?」 那宮監雖知唐陽景正是被西內李太后所廢,唐陽景死了,想必西內不會有人怪罪,但他們所做的事實在過分,見瑞羽問得仔細,不由連連頓首請罪,惶然道:「殿下,老奴等人本要將隱王入殮安葬的,怎奈隱王妃發狂阻止,絕不許人靠近半步,故此隱王的遺體仍在雜蕪院。」 東應皺眉道:「隱王妃再怎麼發狂也只是個女流,能有多大力氣?你們先將她抓住,將隱王的遺體入殮了再說。」 那宮監出了一身汗,連忙應道:「是,老奴這就派人去辦。」 東應懷疑這些宦官會因為唐陽景生前的作為而拿唐陽景的遺體出氣,於是便拉了拉瑞羽的衣袖,悄聲問:「姑姑,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他的擔心瑞羽如何不知?只是唐陽景已經死了,這些宦官要拿唐陽景的遺體作踐,也就作踐了,此時他們再去看也於事無補,卻會令宦官多生猜忌,很是無謂。 「不必了,我們還是等他入殮之後,再去靈前上香,也算盡盡心意。」 那宮監見二人果然無意追究唐陽景之死,暗裡松了口氣,派了親信手下去安排隱王的後事,又殷勤地奉茶獻舞,連對二人的親衛也禮讓有加,不敢有絲毫怠慢。他的手下辦事倒也利落,過不多時便來回報:「二位殿下,隱王已經更衣入殮,安放在靈堂裡了。」 第二十五章 識險惡 隱王妃磕頭磕得眼黑耳鳴,好一會兒才發現兒子已經氣息斷絕,呆怔片刻,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厲叫:「兒啊!」 宮監前頭帶路,領著二人往臨時搭起的靈堂走去。唐陽景是宦官的大仇,在東應催促之下,他們才為唐陽景入殮設靈,自然沒有宗室親王大行的禮儀,簡陋得很,只是臨時去找了副薄皮棺材先將他裝了進去,然後安排五坊內現成的樂人奏哀樂、唱挽歌,以此來糊弄瑞羽和東應。 姑侄二人雖然看得出其中的貓膩,卻也懶得追究,揮退樂人,然後到靈前供了兩炷香,彼此對視一眼,都意興索然。因為刺客招供隱王妃,他們才來這裡興師問罪,哪料到了五坊沒有興師問罪,反而幫唐陽景收屍送葬,這一行真可謂難堪。 東應出了靈堂,驀然想起一事,又問:「怎麼不見鳴朝?隱王連生六子皆夭,唯他倖存。父親大行,他理當披麻戴孝。」 安置靈堂的小宦官忙賠笑道:「鳴朝王子方才傷心過甚,哭昏了過去,故此奴才讓人把他移到偏廂安歇。」 說話間,偏廂突然傳來一陣砰砰的轟響,緊跟著是一陣嘈雜聲,有人慘叫:「啊!疼死我了!」有人大喊:「快按住他!小兔崽子好狠!」 這一聽就知其中發生了什麼事,瑞羽待要裝聾作啞,又想唐陽景畢竟做過天子,是皇室子孫。這人雖然死不足惜,但皇室尊嚴卻也不容人任意踐踏。一念至此,她停住了腳步,道:「放了鳴朝!」 那宮監猶豫不決,他的手下也就不敢妄動。瑞羽早知,皇室在東內的宦官眼裡威嚴大減,卻沒有想到竟然減到這種地步,不禁冷哼一聲,問道:「阿翁可是要予親自派人去放人?」 瑞羽和東應隨行的親衛都是精選的高手,他們在一旁雖不言不動,但精神面貌卻與普通士卒大不相同,自有一股肅殺冷厲。那宮監看了一眼護在瑞羽身邊的親衛,再想到立政殿之變,於是一面示意手下去放人,一面道:「豈敢!老奴只是擔心鳴朝王子體弱,不堪再為父親舉哀。」 偏廂的門打開,一個瘦弱的身影猛然沖了出來。東應定睛一瞧,嚇了一大跳,眼前那人又黃又瘦,鼻青臉腫,臉上全無半分血色,唇邊帶著血跡。整個人衣衫襤褸,頭髮蓬亂糾結,哪裡還有一絲錦袍金帶,粉雕玉琢的皇家皇子的樣子?就是街上的小乞丐,也要比他多些活氣靈動。 無論他和瑞羽事前怎樣設想,也沒想到就在五坊之內,短短十幾天時間,這群宦官就能對一個才十來歲的孩子下這般狠手,將他淩虐成這副鬼樣子。 那宮監偷偷地看見瑞羽和東應臉色鐵青,連忙辯解:「二位殿下休要誤會,鳴朝王子身上的傷,乃是已故隱王病中毆打所致……隱王身患疾病,發作起來劇痛難忍,不免就對同居一室的王妃和王子揮拳相向。老奴等人阻止不及時,還盼恕罪。」 瑞羽見這人謊話說得順溜,連眼睛都不眨一下,不禁一笑,並不多話。東應見到鳴朝的慘相,心中淒然,連忙大步上前,想伸手將他扶住。不料鳴朝望著他,卻是滿眼的仇恨和怨毒,他嘶聲厲叫:「你們殺了我父皇,卻又要來害我母后,我殺了你們!」 鳴朝說話間傾身向東應撞去,他手裡握著一根鎏金簪,簪尖鋒利,直刺東應的咽喉。危急之間,東應身後的親衛飛躥上去,猛地攥住鳴朝的手臂,用力奪下簪子,再飛起一腳將他踢了出去。 瑞羽這才將東應拉回身邊,這突生的變故也驚得她出了一身冷汗。無論鳴朝有多麼可憐,但此時他想傷東應,絕不可饒恕! 「鳴朝!你好生歹毒!」 當她確定東應無恙,正待發作時,卻聽到一聲尖利的淒叫:「朝兒!」 那聲厲叫比她的呵斥聲要大很多,驚得她一愣,卻見一個衣衫襤褸的女人從偏廂裡沖出來,撲到鳴朝身邊痛哭流涕。原來唐陽景一家自落入宦官手裡,就備受淩辱,早已虛弱不堪。救護東應的那名親衛,一身武功,力大無窮,只一奪一踢,便已經將鳴朝的手臂拗斷,踢得鳴朝摔在石階上,頭破血流,不知生死。 那女人正是隱王妃,她抱著鳴朝哭得聲嘶力竭,淚如雨下,終於把鳴朝叫醒。鳴朝醒來看到隱王妃,便呻吟著掙扎道:「母后,我疼……」 隱王妃手忙腳亂地去捂他後腦的血口,一面哭,一面哄,「乖兒,不疼了,不疼了……」 她哄著哄著,又陡然想起應該叫醫生,慌忙轉頭求助,「快叫大夫!給我兒找大夫!」 那宮監只當沒聽到她的叫喚,關切地過來問東應:「昭王殿下,您沒傷著吧?要不要緊?您受驚了!」 東應對他厭惡至極,自然不肯答理他,只是安慰瑞羽,「姑姑,我沒事,別擔心。」 隱王妃見身前人數上百,卻無一人出聲替她找大夫,頓感絕望,雙膝著地,連連叩首,嘶聲厲叫:「求求你們,發發慈悲,快叫大夫來救我兒吧!求求你們了!我求求你們!」 東應無恙,瑞羽心中的憎惡便減了幾分,她見隱王妃救子心切,磕頭出血而不自知,不禁動了惻隱之心,於是便向那宮監道:「你還不快派人去傳大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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