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少女太妃 | 上頁 下頁
一九二


  錢昭儀心頭一震,默默呼了口氣,福身應諾後便帶著宮女們迅速地離開了。

  「臣妾參見太妃娘娘,萬福金安。」沈、季二人也不顧上蒙依依,俱徑直過來給茜宇施禮。茜宇含笑回禮,一手挽著若珣緩步過來蒙依依的面前,卻回首看著若珣問道:「長公主,宜嬪這個樣子你看到了麼?」

  若珣心中一顫,自從當年二皇兄死在自己的面前,她就明白宮闈鬥爭意味著什麼,這些年來她早已厭倦,才會覺得宮外與央德姑姑在一起的生活是那麼快樂自在。這也是當初茜宇沒有回答兒子的原因,她不能告訴兒子,你姐姐怕極了宮闈傾軋,即便去了南邊還是會讓她難過,不如留在京裡讓姑母照顧,自由自在的利於她的心智。

  「宜嬪娘娘這是何必?本宮若遇此事,只當好好的過活,待有一日兒子明白事理了,自然還是要認親娘的。如今拿命拼了一拍兩散,豈不是到死也不明目!指不定將來二皇子還要埋怨生母讓自己蒙上一層不堪的過往來。」若珣凝視著茜宇,嘴裡卻清晰地吐出這些話,末了一顆心急促地跳起來,握著茜宇的手也汗涔涔一片。

  茜宇心中一片釋然,她曉得德妃不必再擔心了,她的女兒的確從那年的陰影中走了出來,而央德皇姑也確實盡心照顧教導了這個孩子。她捏了捏若珣的手,回首再看蒙依依,果然見她一臉難以置信,瞪大了那細長的眼睛盯著若珣,胸前因急促的呼吸而起起伏伏。

  茜宇此刻蹙眉冷臉,肅然對蒙依依道:「宜嬪,本宮和你打一個賭好不好?如今你抹了脖子去吧,十年後本宮帶著二皇子祭拜你,讓你的兒子親口告訴你,他到底是恨你還是憐你。」茜宇頓了頓,眼神淩厲得叫人心顫,繼續道,「若二皇子說他覺得母親好生可憐,自己恨極了要送養他的皇后和抱養他的錢昭儀,本宮就在你的墳前給你磕頭謝罪。若不然,你就算以死為賭注了。本宮這樣做,也算公平了是不是?」

  「哐」的一聲,蒙依依手裡的尖刀落于地上,季潔連忙要幾個大力太監上去將她制服,自己顫顫走到茜宇身邊,連聲道:「太妃娘娘受驚了,讓臣妾送您回宮吧!」

  茜宇回首看她,並不言語,再看一旁的沈煙,她早已熱淚盈眶,正咬著嘴唇克制著自己的情緒,繼而深深向茜宇福了身子,滿目感激不盡。

  幾個大力太監將蒙依依困在座椅上,她悽楚無力地哭泣著,那樣無助而彷徨,仿佛要把心中所有的委屈都宣洩出來。那幽怨的哭泣同樣一聲聲震盪著茜宇的心,她雖不再去看宜嬪的臉,卻暗暗自問,臻傑是悠兒的丈夫,也是她蒙依依的丈夫,不管她們兩者地位如何懸殊,在此意義上是沒有差別的。可這一刻,蒙依依最需要丈夫的時候,臻傑在哪裡?他在什麼地方,是否知道他的女人在哭泣?或者,他正守著另一個女人,安撫著另一顆心?

  茜宇的咽喉被什麼沒東西噎住了,卻由心無聲喊道:赫臻,這究竟是天註定的悲劇?還是帝王無法抉擇的悲哀?誰來告訴我,赫臻,誰能來告訴我?

  「太妃娘娘。」沈煙含淚上前來,緩緩道,「讓季妃送您回宮吧,這裡有臣妾,定不會再出事了。」

  默默而深深的呼吸,讓茜宇把堵住咽喉的東西重新放回心底,她點了點頭,再也不說什麼,也再不去看蒙依依,一手挽了若珣就要走。然垂手間,右腕上的琥珀忽然散落開,茜宇猶自一驚,散開的琥珀迅速滑過皮膚,卻仿佛徹底撕裂了那顆受傷的心,她怔怔地看著那瑩潤的琥珀四散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越滾越遠,越滾越散,直到完全寂靜下來,就看不到了。

  若珣感到皇母妃的手在微微顫抖,卻又似乎被強有力地遏制著,她感到由手傳入心中的竟是這樣一番隱忍的傷痛,仿佛能灼燒人心。

  茜宇頷首間的眼神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絕望,她毅然拂開廣袖,挽了若珣轉身離開了正殿,那纖瘦的背影和那裙裾飄動帶起的,是那樣一份無可奈何的傷痛,痛入骨髓讓人亦生亦死。

  沈煙怔怔地看著皇太妃離去,方才那頷首間的一抹淒涼,讓她恍然大悟當年文貴妃為何會認為自己與恬妃的性子有幾分相似。

  「不要管其他的了,快些把散落的琥珀石拾起來,一顆也不許少。」沈煙直立著身子,指著一班奴才說:「都麻利著些。」

  於是除了幾個按著宜嬪的大力太監,所有的宮女內監都趴到地上開始摸索,片刻後紛紛把撿到的琥珀石交到蓮妃的手裡,沈煙取了一方絹帕將其細細的包裹起來。

  「姐姐……」蒙依依終於停止了哭泣,她無力地看著沈煙,這一刻她冷靜了,卻明白了自己已在沒有資格去求蓮妃了。

  沈煙恨恨地掃了一眼蒙依依,握著手裡的那包琥珀石,冷冷道:「宜嬪娘娘的心氣自然很高了,哪裡還輪到我沈蓮妃來受這一聲『姐姐』? 」她一手指著宮女太監厲聲道,「一會子請了太醫來給你們主子瞧瞧,但凡再有什麼閃失就一個也別想活了。宜嬪手裡如何有這把利器,本宮慢慢來和你們算賬。敬事房的總管前日裡還說最近清閒得緊,正好把你們都送了去,一個個把身上的皮熟一遍才好。」

  眾奴才嚇得匍匐在地上,顫顫巍巍地向蓮妃起誓,篤定不再要主子有什麼閃失了。沈煙妃冷哼一聲,又瞪了一眼蒙依依,便廣袖輕拂,只留下一個失望而決絕的背影與蒙氏。

  回寢宮的路上,若珣一直都緊緊握著茜宇的手,不知為何,若珣由心希望自己手心的那一點熱度可以溫暖母妃,因為母妃的手是那樣冰冷,好似寒冬臘月捧著一塊冰淩,透心的冰涼。

  皇太妃出面阻止宜嬪尋死之事一時間傳遍了整個皇宮,妃嬪們無不竊竊私語暗地裡說著個人的想法。皇太妃傅氏與眾人的印象著實太深,回宮第一日就杖責宮嬪,繼而遇刺,再而驚豔地出現在迎接皇太后的晚宴上,到如今幾句話制服宜嬪。即便她如何淡定內斂、與世無爭,都難以讓人無時無刻不感念她一代寵妃的耀眼光芒。

  「皇母妃,」若珣將茜宇送回內殿,她柔柔地喚了一聲,問道,「母妃她在南邊過得好嗎?」

  茜宇心頭一怔,感念若珣的拳拳心意,拉著她在身邊坐下,和聲道:「方才母妃為難你了,要你說那樣的話來。」若珣搖了搖頭,一雙晶瑩的大眼睛裡滿是善意的笑容。

  「你母妃很好,她只是想你。」茜宇說著,將若珣抱在懷裡,輕聲道,「好孩子,你放心,母妃絕不要你嫁去高麗,不要你一輩子脫不開宮闈傾軋的悲哀,你長大了,母妃這樣說,你能明白的是不是?」

  「是……」

  這一日,茜宇吩咐緣亦不管馨祥宮外任何事情都不必稟報她知道,於是一直到晚間兒子從書房下課回來,茜宇都沒有再被任何人打攪,右腕上的那串琥珀散落了,她的心也仿佛徹底沉寂了。她開始努力不去想將來的事情,只要明日能回家好好過上幾日,便是上天仁慈了。

  緣亦帶著不安的情緒進來時,茜宇正坐在案前不知捧著哪本冊子在看,她輕步走到主子面前,低聲道:「主子您看怎麼回事?皇上他怎麼突然要請您去涵心殿?」

  茜宇一愣,呆呆地看著緣亦,繼而將手中的冊子合起放於一側,眉頭微微挑起,問道:「為了什麼事也沒有說嗎?怎麼這樣沒頭沒腦地夜裡頭請我去?」嘴裡說著,左手忍不住握在了右腕上,卻是這幾年來頭一次握空,右腕生生被左手的冰涼激到,憑地一顫,她暗自在心裡默念,「沒事的,不會有事。」

  緣亦也滯在原地,神色有些不安,「依奴婢看,不如主子推說已睡下了,還是不要去了。」

  茜宇緩緩起身,一手掌在案上,思忖須臾,頷首道:「難道為了蒙氏?可是皇帝上午……」她歎了歎道,「算了,在這裡渾猜好沒意思。」說著便徑直走到穿衣大立鏡前整理起了衣袂,緣亦無奈,只得過來侍奉。

  一炷香後,茜宇的鳳輦出現在了涵心殿門口,齊泰早早地迎在了門口,恭恭敬敬地把皇太妃引進了正殿,待茜宇進去,才發現帝后二人早已等著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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