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少女太妃 | 上頁 下頁
一九一


  臻傑失望地閉了眼睛,他料定宜人館的奴才不會眼睜睜看著主子尋死,因此就算自己此刻不去她蒙依依也死不了,可是……這件事為何鬧到如斯地步?想起母后離開不過一日,自己的後宮就出這麼些事情,難道真的是母后來錯了?或者這個後宮,就當只能有一個女主人?

  「不行!」臻傑厭惡地看著地上的宮女,心內道:「若在悠兒和依依之間要擺不定,指揮讓事情變得更糟,有皇太妃在,她會及時給予悠兒忠告,不至於要她盛怒衝動之下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遂一揚手,對那宮女道:「回去照顧你家主子吧,若有差池要了你們所有人的腦袋。」語畢竟大步離開,再不多說一句撫慰的話來,那宮女無比絕望地癱在地上,她不敢想像主子一會兒要如何傷心欲絕。

  馨祥宮裡,若珣正和茜宇下著棋,緣亦在一旁將事情絮絮地說了,原來皇后今日把宮嬪請入坤甯宮不為示好也不為了示威,竟閒話了片刻後就當眾宣佈從此二皇子由丹陽宮錢昭儀來養,並稱其為母。緣亦想像著方才眾人吃驚的形容便忍不住挑動了眉頭。

  茜宇看在眼裡,不禁心內苦笑一聲,不想自己出宮前竟這樣不太平,她要若珣去找白梨給自己沖一碗玫瑰露,繼而才問緣亦,「方才你想到什麼了?」

  緣亦過來替主子收拾棋子,嘴裡笑道:「只是想皇后為何不把二皇子抱給季妃娘娘,奴婢一想到錢昭儀臉上吃驚的模樣,就忍不住笑了。」

  茜宇起身略略活動了腰肢,冷笑道,「想她季妃隱忍大度,若得此好事,自然要萬般周全、百般安撫,不把一個蒙氏擼平了不算。可你不是說錢昭儀性情剛烈嗎?既然如此,若要將這件事情鬧大了,煞一煞宮嬪們的心氣,若是你,你把孩子交給誰?」

  緣亦一滯,遂歎道:「是啊!若錢娘娘要定了二皇子,宜主子就不比從季娘娘那裡把孩子要回來這麼容易了。」

  茜宇卻冷笑一聲,「依我看,你們錢娘娘未必看得起這個孩子。」正說著,若珣笑盈盈從外頭進來,揮著手中的一份紅摺子笑道,「皇母妃,傅王爺送了戲單進來啦!」

  茜宇聽聞喜上眉梢,連忙拿了在手上看。為著女兒在宮中平安踏實,傅嘉從來不向赫臻打聽女兒,甚至連赫臻都偶爾疑惑傅嘉是否忘記了女兒在宮裡為妃。可每每看到傅家父子默默地為國效力、拼戰沙場,得保四方平安後卻不求功勳利祿,赫臻都會拉起茜宇的手自顧感歎,「若朕的宇兒為中宮皇后,朕豈需擔心外戚之憂患!」

  「皇母妃愛看什麼戲?」若珣扶著茜宇的手,一雙大眼睛在戲單上掃視著。

  茜宇看著戲單上老父一筆一筆寫上的戲碼,心頭暖得將淚含在眼眶裡,她吸了口氣,淺淺笑著對若珣道:「母妃不愛看戲,嫌他們吵鬧。但傅王爺這回既然請我們看戲,不如就點幾出看罷,珣兒愛看什麼!」

  「兒臣要看《木蘭從軍》,皇母妃呢?」若珣樂呵呵點著戲單上的戲碼笑道。

  茜宇看了幾眼戲單,一手支頤,緩緩問道:「你弟弟愛看什麼?這些年不在他身邊,我倒一點也不清楚。」

  若珣笑道:「這上頭的戲都是昕兒喜歡的,傅王爺可清楚哩!」

  茜宇聽聞心裡熱融融一片,當初若不是父母在京中能不時進宮照料兒子,自己又豈能那樣毅然決然地撇下兒子跟著丈夫走呢?她指著一出《八仙過海》,笑道:「這個好,碩王妃也喜歡。」提到母親,茜宇那隱忍了數年的女兒心思再度湧起,她篤定了這次回去,定要擁著母親睡一夜才好。

  緣亦見主子高興,心裡也喜滋滋的,正要說什麼卻見文杏從外頭進來,臉色怪怪的,因見主子與長公主正說話,便不敢打擾只不安地立在一側。緣亦緩緩過去,將她帶到一邊,問道:「什麼事?」

  文杏歎了口氣,蹙著眉頭道:「宜人館裡鬧翻天了,聽說錢娘娘帶著一隊奴才去搬二皇子的東西,宜嬪娘娘拿刀抵著脖子攔著呢!」

  緣亦唬得倒吸一口冷氣,回想那日花前柳下宜嬪半躺在貴妃榻上看兒子玩耍時的溫柔嫵媚,著實不知道她竟然還敢拿命來拼。可是嫡親的骨血,又是誰肯輕易放棄的?

  「沈蓮妃和季妃也過去了,正僵著呢,宜嬪一個話也不聽,只說要皇上過去才好。」文杏寒絲絲道,「要是當真鬧出人命可怎麼辦?」

  緣亦在心裡打了個寒顫,輕聲問道:「皇上難道不知道嗎?」

  文杏搖著頭,「這我也不知道了。」

  「怎麼了?」茜宇頷首望見兩人正悄悄地說著話,便有此一問,繼而打發若珣把戲單送出去後又問緣亦:「出什麼事了?」

  緣亦支開了文杏,一臉不可思議的模樣走到茜宇面前低聲道:「方才主子和奴婢話才說一半呢,可宜人館裡刀子都動起來了。」

  茜宇冷笑一聲,「這是唱得哪一齣戲?宜嬪從前也這樣要死要活的嗎?」

  緣亦歎了一口氣,搖頭道:「錢昭儀帶著奴才去宜人館搬二皇子的東西,宜主子哪裡肯?拿著刀抵著脖子死命攔著,要見了皇上才算完。」

  「從前葉蘭妃死了父親,抱著皇上哭鬧著要個孩子,」茜宇滿臉不屑,逕自坐到鏡前,冷冷笑道,「我以為她葉蘭妃算一個傻苯的,沒想到還有更愚蠢的,皇帝晨裡頭來我這裡花的心思算是白費了。」

  緣亦知道皇帝早晨來了,卻不曾聽到他與主子說了什麼,自然她不好問的,此刻聽茜宇提起從前的蘭妃葉氏,心裡卻生出旁的思量來,她緩步走到茜宇身後,為她理一理髮髻,口中道:「奴婢一直以為主子您會可憐宜嬪,但這些日子奴婢看著,主子的性情和從前不大一樣了。若是從前您一定會出面讓皇后把二皇子還給宜嬪。」以緣亦與茜宇的關係,這樣的話她是說得的,若換了一般主僕,這樣的話一出口定然只一個死字算完。

  茜宇默默地看著緣亦為自己重新簪了一朵宮花在髮髻上,於是伸手輕撫那輕柔軟綿的質地,繼而又將左手扶在右腕的那串琥珀石上,她透過鏡子看著緣亦,嘴角稍稍揚起,深潭般的眼眸裡透出一縷道不清的悽楚,她緩緩笑道:「我能幫她蒙氏一次,但能幫她一世嗎?如果她永遠搞不清楚自己是誰,是什麼樣的身份地位,該做什麼說什麼……這一次我讓皇后把孩子還給她,你信不信下一次她抱著兒子投河去?」

  緣亦倒吸一口冷氣,這樣的話,她竟然笑著對自己說。那句話徒然再次縈繞心頭,皇太妃就是皇太妃,再也不是從前的恬婉儀了。

  「如今這後宮的女主人是睿皇后,我一個過客的皇太妃,說不上倚老賣老,卻也不該對皇后指手畫腳。」茜宇對著鏡子歎道,「聖母皇太后這一次,著實做錯了!一個低賤的美人懷孕,卻鬧這樣大的動靜。如今皇帝膝下有四子環繞,她這急得惱得又是哪一出?」

  緣亦默默聽著,末了才低聲道:「難道主子就真的坐視不管嗎?」

  茜宇起身看著她,無奈笑道:「哪裡能不管?不然要你理髮做什麼?」緣亦釋然一笑,扶著茜宇往外去,嘴裡道:「奴婢也想,若此事不平,主子明日出宮還要記掛可怎麼好。」

  兩人才至殿門,若珣又折了回來,茜宇卻不要她回避,竟帶著她一同出宮上了轎輦,一行人逶迤往宜人館而去。

  宜人館裡,沈煙、季潔正緊張地立在蒙依依面前,二人一句話也不敢說,只怕又激怒了她。錢韻芯卻閑閑地坐在一旁,輕輕撥弄著茶碗蓋子,發出清脆的聲響。礙著正妃、側妃在場,她不好隨意發作,不然早一頓羞辱,她哪裡管蒙依依受不受得了。

  正殿裡安靜極了,除了錢韻芯有一下沒一下發出的瓷器觸碰聲,便只聽得到蒙依依那不均勻的喘息。她鮮紅的嘴唇被皓齒咬出了血,順著嘴角延出一道細細的血跡,手裡的尖刀不知從什麼地方得來,卻已割破了她白皙的皮膚,一縷鮮血隨著柔美的脖子流淌到衣領上,凝結為一片暗紅。

  沈煙對蒙依依失望極了,自己什麼沒都還沒有做,她卻又沉不住氣了。如今鬧到這個地步,連自己也想不到究竟誰能來擼平此事。皇帝為什麼不來?他真的不要他的依依了?皇后難道還在坤甯宮裡悠閒的喝茶,她當真是這個世上在臻傑心中最深處的女人,地位不容許一丁點的動搖?

  「其實……二皇子的衣裳物件本宮大可以重新添置了,不拿宜人館裡的來用二皇子也不會凍死餓死,本宮實在沒有心思和你耗了。」錢韻芯霍然站了起來,她的性子終於耐不住了,怒視著蒙依依道:「宜嬪啊,若不是怕將來二皇子以為本宮逼死他的生母,你以為誰還願意和你耗著?如今也好,你愛死不死,有兩位娘娘在這裡見證著,有一日本宮也不怕二皇子質問。」說著就要回身出去,卻見一絕色麗人挽著長公主立在門口,這是她第二次見皇太妃,竟還是被茜宇的形容氣質所震撼到。

  「昭儀娘娘先回去照顧二皇子要緊,本宮聽說二皇子正哭鬧著把一干奴才都揉成麵團了。」茜宇不笑亦不怒,只是平和的看著錢韻芯,方才的話她聽到了,但覺得那並不值得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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