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少女太妃 | 上頁 下頁
一六三


  「娘娘,真真是想不到,嚴婕妤竟敢養『假太監』淫亂後宮,一併連馮美人、柳美人還有楊娘子都被打入冷宮聽後發落,嚴婕妤此刻短了醫侍照顧,恐怕要活不久的。」小春子自從主子安排自己去打聽嚴婕妤一事,就祈禱著那嚴氏是詐孕,主子好脫了誤傷皇嗣的干係,沒想到兜兜轉轉竟又是如今這番景象,不免也感歎一番。

  茜宇一驚,柳眉緊蹙,左手婆娑著右腕的琥珀串子發出輕微的碰撞聲,她心內歎道:真真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悠兒她……果然名不虛傳!張文琴不回來,應當不僅僅是怕婆媳不和吧!

  茜宇繼而悠悠問道:「是皇后娘娘親自去拿人的?」

  小春子道:「聽說皇后娘娘此刻正在涵心殿與皇上說話,好像只是幾個大宮女和太監去宣旨拿人的。」

  茜宇「嗯!」了一聲,緩緩起身,眼神掃過緣亦、小春子和文杏,嚴肅道:「這件事既然發生了,就沒什麼熱鬧再好看了。你們自己記著,也告訴底下的人,這件事誰也不許在外頭再提。若有人拉著你們問長問短的,儘管拿出總管、姑姑的架子來唬住了。」

  「是!」眾聲應諾。

  「你們下去吧!」茜宇淡淡吩咐了一聲,又對緣亦道,「方才叫你收著的德太妃的信呢?」緣亦聽聞便從懷中掏了出來雙手遞給茜宇。

  茜宇展開信箋,持信緩緩於殿內踱步,許久才走近茶爐,順手將信燃盡了。緣亦一句也不敢問,只是默默地立在一邊。

  「若珣公主一直與央德皇姑住在一起嗎?」茜宇頷首問她。

  緣亦道:「太上皇離開後沒多久,長公主便跟著進宮來過節的太長公主出宮去住了。皇后娘娘說太長公主孀居且膝下沒有子女,一個人孤零零的守著公主府難免寂寞,況且皇后一人也無力照顧那麼多孩子,而長公主正是要照顧的時候,若能有太長公主代替德太妃悉心照料、教導指引,未嘗不是件好事。」

  茜宇點了點頭,自顧坐下,沉默了許久才道,「明日派人把孩子接回來與我住罷!」緣亦一愣,卻還是應了。

  馨祥宮內靜靜地,便更顯得宮門外的皇宮沒有絲毫的平靜。三宮六院無不議論著嚴婕妤一案,雖然嚴氏平日仗著臻傑的幾分垂憐不把旁人放在眼裡,卻少有妃嬪相信她會作出這等淫亂後宮的醜事,少不得一些口沒遮攔的人大剌剌地翹起手指指向皇宮的西南角,頗具諷刺地道,「還不是為了上頭那位!」然這一次雖然是因茜宇動刑而打出了嚴婕妤的孩子,但回想四年裡各個妃嬪一次次詭異的流產,這噩夢般的「詛咒」一說,便又開始在宮裡蔓延了。

  涵心殿是皇帝退入後庭之後唯一一處理政所在,一般妃嬪非召見絕不能擅入。此刻,同住棲霞殿的班婕妤正靜靜地立在殿門百步之外,烏黑的雲鬢上卸下了所有的珠釵,身上不再是優雅高貴的紫紗宮服,一襲暗淺的絹袍與她飽滿圓潤的臉孔很不相稱。

  涵心殿的守衛太監換了兩班之後,便有宮女陸續出來,繼而才是一襲盛裝的睿皇后盈盈邁出了步子。章悠兒才出來,眼角餘光便已瞥到了百步之外有一個宮嬪一見自己便倏地跪在了地上,不禁微微搖頭,對身邊的古嬤嬤道,「把她帶去坤甯宮吧!」語畢登上鳳輿,被一班人簇擁著離去了。

  一個時辰,又一個時辰,日頭慵懶地沉落下去,明月隨之清爽地升起,後宮也漸漸地安靜下來。

  坤甯宮偏殿裡,班婕妤靜靜地坐著,身邊桌案上的食物早已經涼透了。這是皇后的膳食,雖然言明瞭是賞賜,她還是不敢吃。她所盼的,只是能和皇后見一面。

  又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古嬤嬤掌著琉璃燈過來,福身道:「皇后娘娘說『今日小王爺過來玩耍,與皇子們纏了本宮許久才罷,這會子本宮渾身酸疼很是乏累,若婕妤沒有急事,當可明日來坤甯宮,我們姐妹再說說話也不遲。』」

  班婕妤恭恭敬敬地跪下身子,朝正殿磕了頭,起身後謝了古嬤嬤幾句,便預備離開。古嬤嬤送至門口才又道:「皇后娘娘還囑咐奴婢與婕妤說一聲,婕妤這樣好的容貌何苦穿得這般樸素?您平日裡那紫紗做的袍子才稱得出樣子,若婕妤明日還來,當精心打扮不失身份才是。」

  班婕妤聽聞心內大大松了口氣,古嬤嬤的話雖然只是囑咐衣著打扮,卻也透出了皇后要說的另一層意思,即嚴婕妤淫亂之罪,與她班婕妤沒有任何干係。不由得欣喜道:「嬪妾謹記娘娘恩典!」又謝了古嬤嬤幾次方才帶著兩個宮女離開。

  為了節度宮中耗費,章悠兒定下宮嬪夜裡不得擅自離開寢宮於後庭遊蕩的規矩,這樣便免去了宮裡大部分的道路照明,於是一年節省下來的燭油錢竟能用來給三營士兵做軍餉用。本來月黑風高夜,作奸犯科時,夜裡出門自然不多好事,只有那麼一兩個耐不住寂寞長夜的宮嬪偷偷溜出寢宮賞月被撞見後少不得受罰禁足,故而這一項規定倒沒有引起多大的波瀾,但有時候也要看您遇見了誰。

  班婕妤的兩名宮女提著古嬤嬤送的琉璃燈引著主子快步向前走著,即便裙擺發出絮絮嗦嗦的聲響有失儀態她們也管不得,三人沒有旁的想法,只想著快些回去才好。如今棲霞殿已招人話柄,惹得班婕妤一身騷,若再傳出她深夜遊蕩後庭的閒話,那即便她得到皇后的肯定,也休想在後宮抬起頭來了。

  「本宮說不是什麼鬼火吧!是咱們棲霞殿的班婕妤呐!」冷不防聲音傳出,唬得班氏主僕三人停下了腳步,隨著話音的落下,路旁亭子裡的燈被點亮,一片刺眼的明黃色中端正地坐著一位麗人,她那張精緻美麗的臉上正帶著輕蔑的笑意,抬手微微遮住眼眶,似乎也被突然的明亮刺到了眼睛。

  班婕妤連同身邊的侍女一同跪了下來,俯身施禮,口中稱道:「嬪妾拜見昭儀娘娘,娘娘萬福!」她們其實根本沒有細看,只是知道能夠這樣堂而皇之在夜裡出宮賞月的,除丹陽宮錢昭儀外絕無二人。

  錢韻芯冷笑一聲,起身緩步走至班婕妤身旁,她雖然雲髻高聳珠環翠繞,綢衣紗裙層疊隆重,卻那樣款款而來,在如斯靜謐的夜裡也聽不到丁點響聲。

  錢韻芯是衛國公錢大勇的第六代玄孫女,亦是如今襲承了衛國公爵位錢詹的獨生女兒。因錢大勇是在馬上助太祖打下的天下,故而雖然家教嚴格,卻比不得金海真府書香滿堂,錢家的孩兒們也多頎偉英勇。只是這錢韻芯自小被兄長父母寵慣了,從來喜歡什麼就要什麼,根本不曉得什麼叫與別人分享,但自從進宮來做了妃嬪,不僅和一大群女人分享丈夫,上頭還壓著皇后、蓮妃、季妃三人,雖然頗受臻傑喜愛,但和皇后、宜嬪兩人比比卻矮了一大截。好不容易有過兩次身孕,又都這麼鬼使神差的沒了,還少不得還落下了病根,若不是她生來性子剛烈些,這樣一年一年的磨,卻不知要如何挺過來。

  此刻她細細地打量了地上俯著的班婕妤,幽幽然道:「昨夜月色甚好,芙蓉堂的徐貴人便忍不住出來陪陪本宮。可今日的夜沉沉的,怎麼班婕妤還會有興致來陪本宮?」

  「嬪妾……」班婕妤不知如何啟口,今日她也聽說了昨晚徐貴人撞見錢昭儀被罰禁足十日,可又不敢說從皇后處來明擺著不給昭儀面子,於是急得幾欲哭出來。

  錢韻芯不屑地白了她一眼,卻看見了宮女手上精緻的琉璃宮燈,那是西夷人進貢的物品,通體由琉璃製成,不僅不懼風雨且又比燈籠明亮許多。人家統共進貢了十盞燈,其中四盞入了國庫,兩盞送去了燕城,兩盞備著皇帝用,另兩盞賞賜了後宮。皇后有一盞,而她錢韻芯也有一盞。她雖然讀書不多,卻也不笨,便知道這班婕妤是打皇后處來,自己自然不能隨性發作,不免有些掃興。因宮中生活多規矩枯燥,她常常自己尋些樂子來解悶。自從聽了太醫的偏方,得到皇后允許夜裡在宮中沐浴月光養生後,她便開始熱衷於發現那些私自出宮的宮嬪,然後斥責一頓解解心頭的怨氣。

  「嬪妾以後不敢了,請昭儀娘娘恕罪!」班婕妤顫巍巍道。

  「哎……」錢韻芯歎了口氣,揮了揮手上的絲帕,「難道本宮是老虎吃了你不成?做什麼怕成這個樣子,讓別人看著還以為本宮欺負你呢!快起來吧!」

  班婕妤不置可否,仍俯在地上不敢動。

  錢韻芯輕輕踢了踢旁邊的宮女,「你們是傻子?主子金貴動不得,你們怎麼也還不快扶主子起來?」兩個小宮女哆哆嗦嗦地將班婕妤扶起來,三人垂手立著不敢抬頭看。

  錢韻芯拂了拂寬大的袖子,閑閑道:「本宮身子不好才得了皇后娘娘的准許夜裡出來養病,以為這是好玩的事麼?一個個都學什麼樣子!棲霞殿裡盡出些不安分的人來……」頓了頓道,「今日就這麼算了,回去將《女則》抄一遍明日送去丹陽宮,以後安分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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