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太妃(69)_琴瑣

六九

　　祥嬪嗤笑一聲，撥弄著手上的玉鐲，「什麼已經！經書呢？你是不是要本宮被皇后娘娘訓斥？本宮告訴你，真若那樣，你也不會有什麼好日子過的！」

　　「你……」茜宇不敢相信祥嬪竟然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呆呆地道，「娘娘你還活著？」

　　「呸！」祥嬪啐了一口，罵道，「賤人，竟敢詛咒本宮？好大的膽子！待我稟告皇上，看你還能囂張多久？」

　　茜宇看她中氣十足，言辭逼人，一時不知她到底是死是活，驚道：「您是要經書嗎？好，好，我拿給你。」說著跑到書架邊想要取璋瑢前些日子送來的經書。可是明明放在這裡的，怎麼就是找不到呢？怎麼就是找不到呢？

　　茜宇拼命地尋找，還是見不到經書的影子，驚得額頭上沁出豆大的汗來，順著臉頰滴下來，落在地上。她低頭看去，地上哪裡是一滴汗水，自己竟然是站在一片汪洋之中，經書漂在水面上，四周一片漆黑，十分恐怖。

　　「啊……娘娘！」茜宇害怕地回頭去看祥嬪。

　　只見祥嬪已不似剛才，變得披頭散髮，臉色青黃，披著一襲白衣，正面目猙獰地逼向自己，嘴裡尖叫道：「是你，都是你！」隨即聲音又變得陰冷恐怖，幽幽地道，「你把我的經書都扔到河裡去了，害我被人推下去。你知道水裡有多冷嗎？好冷，好冷，好冷！你跟我一起去吧！跟我一起去吧……」

　　茜宇嚇得雙腿發軟，連連後退，嘴裡哭道：「不是我害你的，不是我害你的……」

　　「還我命來！還我命來！」祥嬪尖叫著沖向茜宇，雙手緊緊地掐住茜宇的喉嚨，掐得她透不過氣來，只能無力地掙扎著。

　　「不是……救命……」茜宇拼命叫喚著，雙手胡亂揮舞。

　　「主子，主子，你醒醒，醒醒啊！」緣亦抓住茜宇的雙手，拼命搖動著她的身體。

　　茜宇漸漸地回過神來，微微睜開眼睛，看到了眼前一臉緊張的緣亦。她此時方知自己是被魘住了，心裡一寬，突然覺得下身有鑽心的疼痛如洪水般襲來……

　　茜宇頭腦暈眩，無力地喊道：「我……我……好疼……」隨即昏死過去。

　　「娘娘！」緣亦大驚，眼睛的餘光瞥到茜宇的裙擺上沁出鮮紅的血跡，頓時嚇得雙手發抖，驚慌失措地大聲叫道，「來人！來人啊！」

　　十一月初八早晨，赫臻結束齋戒下朝後，聽滕廣稟報恬嬪不幸小產之事，震怒萬分。

　　他沖也似的來到馨祥宮，看到的卻是在正殿裡等待自己的皇后及眾妃，想要進去看茜宇，卻被皇后攔住。

　　赫臻大聲罵道：「你們是怎麼照顧她的？！如今你還好意思要來攔朕！」

　　皇后堵在門口，跪在地上，哽咽道：「臣妾有罪。皇上要如何懲罰臣妾，臣妾都不會有怨言。只是恬嬪小產，血房污濁，皇上必定要三日後才能進去——今日已是第三日，皇上千萬要忍耐一下。況且恬嬪尚且昏迷，皇上見了又能怎樣？

　　赫臻大怒：「什麼污濁，什麼忍耐？朕的孩子已經沒有了，難道看一下她也不可以嗎？她沒有了孩子，一定傷心欲絕；她那麼虛弱，你想要她一個人死在裡面嗎？誰也不要攔著朕！」說著又要往裡沖。

　　皇后死死攔住，口裡哭道：「換了平日，皇上即便將恬嬪拴在身上，臣妾也不會有半句話，但是今日皇上就是不能進去。您是天下百姓的父母，是江山社稷的依靠，臣妾就是死在這裡也不能讓您進入血房，受到濁氣傷了龍體！」

　　其餘的人都被嚇得呆住。

　　皇后平日裡溫文爾雅，從不與人發生衝突，今日卻為了愛護皇帝不惜公然違背皇帝的意思……眾人也紛紛跪在了地上。

　　「放肆！」赫臻甩手給了皇后一個耳光。

　　此時的他已經震怒到了極點。幾個月前蘭妃肚中的骨肉沒有了，自己已經是十分心痛；如今自己心愛的妃子也受到了同樣的傷害，皇后還攔著不讓他見到茜宇，平日的冷靜和理智頓時蕩然無存了。

　　皇后挨不住這狠狠的一巴掌，頓時摔倒在地上。

　　皇貴妃過來扶起皇后，泣道：「難道皇上要為了恬嬪弄得宮裡雞犬不寧嗎？皇上，請您三思。」

　　瑾貴妃靜靜地跪在一旁，呆呆地望著皇帝，心中萬般酸楚。當年那個為了自己不惜與太后公然反目，熱情似火、血氣方剛的赫臻，又再次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了……

　　璋瑢倚在錢虢容的身上無力地跪著，臉色慘白。這三日她沒有一天好好睡過，日日以淚洗面，只是悔恨自己終究沒能保護好茜宇。

　　德妃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幕。三日來，她仍然不願相信這是事實。那日她匆匆趕到御醫館，才知道一切都搞錯了。自己竟間接地害死了恬嬪腹中無辜的生命……她也是有孩子的，知道孩子對於母親的意義……

　　蘭妃低著頭跪在地上，手裡揉捏著絲帕，眼角露出淡淡的得意。

　　懿貴妃過來幫著皇貴妃一同扶著皇后，臉色中帶了一絲泰然，輕聲道：「太后老佛爺聽說此事已染病臥床——難道皇上不該以孝為先嗎？」

　　赫臻看到皇后無辜的淚水，心裡漸漸平和下來。他回頭掃視著跪在地上的眾人，當看到臉色慘白的璋瑢時，驟然心疼。於是撇下皇后與皇貴妃、懿貴妃不理，過來扶起璋瑢，正要牽著她的手離開，又看到了邊上跪著的、同樣失落的瑾貴妃，便也將她扶起，對錢虢容道：「等恬嬪醒了，派人來讓朕知道。」

　　說著他拉了璋瑢和瑾貴妃的手揚長而去。

　　皇后無力撐住自己的身體，只得倚在皇貴妃身上，吃力地道：「我們走吧。」

　　寢宮外終於安靜下來。

　　躺在床上的茜宇早已經流幹了淚水，直直地望著屋頂。

　　原來茜宇早已蘇醒過來。當緣亦哭著告訴她孩子沒有了的時候，茜宇的腦海裡一片空白，接著就聽到寢宮外皇帝與皇后的吵鬧聲。她攔住了想要去稟告的緣亦，靜靜地聽著帝后二人的對話，淚如泉湧，傷心欲絕。

　　緣亦見茜宇兩眼發直，哭道：「娘娘，您不要這個樣子。您還那麼年輕，還可以再有孩子的。」

　　茜宇冷冷地吐出幾個字：「直到今日，我才知道，原來我真的懷孕了。」

　　緣亦以為茜宇糊塗了，哭道：「娘娘，您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茜宇哽咽道：「緣亦，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以為那個太醫是德妃派來的，我以為這是她安排好的。我一直都不知道，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懷孕了……」話還沒說完，她已經失聲痛哭起來。

　　緣亦驚訝地看著茜宇，久久說不出話來。

　　茜宇收了眼淚，抽噎道：「我知道自己不夠資格做一個母親，我知道自己如今也還是個孩子，我知道……我知道……」淚水再一次模糊了她的雙眼。

　　緣亦低下頭，輕聲道：「敬妃娘娘知道這件事情嗎？主子你為什麼連奴才都瞞著呢？您的月信許久沒來，難道也不曾覺得奇怪嗎？」

　　她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悅，對於茜宇的隱瞞很是無奈。

　　茜宇深吸了一口氣道：「以前也有過不規律的時候，我真的沒太在意。」

　　緣亦想了想道：「其實奴婢也有過疑惑，當年程妃娘娘懷孕的時候害喜得十分厲害，但是娘娘您竟然沒有一點兒和平常不一樣的地方。但是，宮裡的嬤嬤們又說這種事是因人而異的。」

　　茜宇淡淡地道：「這是隨了我娘——娘上回來的時候同我講過。」

　　緣亦絞了手巾為茜宇拭臉，輕聲道：「不管怎麼樣，主子不要再哭了。老嬤嬤們說月子裡哭，會壞了眼睛的。」

　　由於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真的懷孕了，茜宇對腹中的胎兒並沒有很深厚的感情。之前的痛哭除了傷心自己未能保護好孩子無辜的生命外，更是覺得對不起皇帝，對不起璋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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