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太妃(9)_琴瑣

九

　　還沒等茜宇看清楚那人的容貌，一班奴才已齊刷刷跪了下去，口呼萬歲。茜宇才意識到這來人便是皇帝，也慌忙跪了下去。

　　皇帝匆匆走過，只是略微朝茜宇這邊看了一眼，未作停留。待他走遠後，奴才們才站起來，有宮女忙忙地過來攙扶茜宇。茜宇看著那遠去的黃色身影，莫名地淡淡一笑，便隨著宮女進去了。

　　壽甯宮內殿之中香氣繚繞，宮女們也打扮得很素淨，傳聞太后不喜吵鬧，是個極嫺靜優雅之人。進入內堂，只見正座上鋪了一層梅花紋的鹿皮，正面設著大紅金錢蟒引枕，上頭端坐著一位雍容華貴的婦人，想來就是那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后了。

　　太后不過五十來歲，雖然兩鬢有幾縷白髮，但面色紅潤，慈眉善目，看起來十分和藹可親。

　　「臣妾馨祥宮傅氏叩見皇太后，太后萬福金安。」茜宇進了內殿，不敢向前，遠遠地便跪拜下來。

　　「我的孩子，快快起來。」於是便有宮女上來攙扶。

　　「上前來，讓哀家好生瞧瞧，我這表兄弟竟得了這般出色的姑娘。」太后招了招手，示意茜宇上前。

　　「是。」茜宇福了福身，便緩步上前，微微抬起頭。

　　太后竟然下了榻走過來，笑眯眯地仔細打量著茜宇。

　　此時茜宇穿的還是上午那件淡粉色的宮服，但重新梳了荷花髻，插了宮制絹紗蓮花，後髻上綴了粉藍色的蝴蝶鈿，清純之餘更透出一絲嫵媚。只是年輕，一副水嫩嫩的樣子，哪裡像是已嫁為人妻的女子。皇太后看得頻頻點頭，遂笑道：「在家的時候，你娘也是這般給你打扮的？」

　　茜宇笑答：「臣妾在家時，母親確有教習過臣妾女兒家的穿衣配色、梳髻選花之道，只是臣妾頑劣，不專於此，便也荒廢了。在家不過是布衣荊釵，如同男孩兒一般和哥哥們混著玩。」一說到自己的家，茜宇便有些許興奮，忘了這是在壽甯宮。

　　太后聽著，只是笑，也不做聲。茜宇突然醒悟，意識到自己失言了，急忙跪下道：「太后恕罪，臣妾一時失態，忘了規矩。」

　　「傻孩子，「太后笑著扶起茜宇，拉她坐到了自己的榻上，「哀家不過是聽你這麼一說，也想起了自己像你這般大的時候在家裡和兄弟姊妹玩耍，自由自在的。」她如是說著，眼裡竟顯出了一絲極淡的悲傷。

　　「太后娘娘。」茜宇輕聲道。也許是因為有著那麼一絲親緣關係，茜宇覺得眼前的太后十分親切，就如同家人一般。

　　「嗯。」太后回過神來，「看哀家說的盡是些什麼？」

　　「太后娘娘，「茜宇又想說些什麼，卻聽太后搶先道：「不要叫哀家太后娘娘，怪生分的。你父親傅嘉是我的表弟，你母親也和我也自幼相識——倘若不是在帝王家，你得叫我一聲姑母呢。皇上他們都稱哀家為老佛爺，你也這麼叫吧。」

　　「是，臣妾遵命。」茜宇笑道，「老佛爺，臣妾在家裡的時候，娘時常提到您，說小時候也常和您一道玩耍，那時候您是姑娘們中最美麗的一個呢。」

　　太后聞言甚喜，笑道：「她這麼說的？還說什麼了？」

　　「娘還說，小的時候，老佛爺是眾多小姐之中最聰穎善良的一個，妹妹們都喜歡您這個姐姐。只是後來您進宮嫁給了先帝，除了進宮參拜，或參加國宴，你們都不再有什麼機會見面了。」

　　「是啊，嫁給了先帝……」太后似乎又低落了情緒，突然想起什麼來，問道，「皇帝剛才才從哀家這裡走開，你就來了，你們撞見沒？」

　　「是……遇到了。」茜宇說著低下了頭，臉上滑過一絲羞澀。畢竟這個"皇帝"，就是自己要依託一生的男人。

　　「哦！」太后聽了異常興奮，「怎麼，你們說話了麼？」

　　茜宇臉色微紅，「臣妾只是看宮女太監們都跪下口呼萬歲，才意識到這是皇上，便也跪了下來。等起來時，皇上已然走遠了。」

　　「這就可惜了。」皇太后喃喃自語，又笑道，「不礙事，總是有機會的。」

　　「是。」茜宇口中稱是，心裡卻不知皇太后是什麼意思。

　　太后立起身來，慢慢地在坐榻前踱步，茜宇便也隨著站了起來。似乎經過了一番思索，太后才慢聲道：「已故的淑賢皇后與當今皇后、皇貴妃，都是哀家的內侄。當年皇帝與元後十分投合，可惜哀家那侄女竟是個沒福的人。不過好在淑文皇后同她姐姐一樣賢德，又有助於龍脈，我們張氏一族……」太后說著突然停了下來，凝視著茜宇。

　　茜宇並不明白太后的意思，只是懵懂地看著她。

　　「孩子，改日哀家召你娘進宮來，我們姐妹倆敘敘舊，也好叫你們娘兒倆見見面。」太后欣然笑道。

　　「謝太后娘娘恩典！」茜宇不知太后為何突出此言，但是聽說能見到母親，心裡實在是歡喜。

　　「謝什麼。我們姑侄倆，何必如此客套？」說著又坐了下來。

　　待太後坐穩，茜宇試探地問道：「不知太后召見臣妾有何事？」自己來了這麼久，太后卻天馬行空地胡亂聊到現在，有什麼事情卻隻字未提。

　　太后笑道：「哀家不過想好好看看你，之前都離得太遠，看得不真切。自家的侄女，哀家自然要不同待見。」

　　茜宇聽了，只是笑著應了聲"是"，便不再多言。

　　「好了，哀家也乏了，你跪安吧！以後我們姑侄倆有的是時間聊。」片刻後，太后如實道，眼睛卻看著茜宇，仿佛在盤算著什麼。

　　「是，臣妾告退。」茜宇不敢多問緣由，便向後慢慢退去，繼而轉身出了內殿。

　　茜宇才出宮門，正想著太后是否真的會請母親進宮，耳邊就傳來一聲"娘娘吉祥"，抬眼望去，竟是緣亦。

　　「你怎麼跟來了？」茜宇問道。方才來壽甯宮，茜宇只是帶了小春子，並未帶緣亦同行。

　　「娘娘，奴婢想著等您出了壽甯宮，陪著您去各宮走動走動。」緣亦道。

　　「是麼？」茜宇淡然一笑，於是道，「那你就引路吧！」

　　「是，「緣亦應了，回首笑道，「春公公，前邊帶路，我們往麟趾宮去。」

　　「讓轎子回馨祥宮吧，小春子也回去。先前來的時候看了，這兒離麟趾宮很近，不用坐轎子了。」茜宇道，說著便自顧向前去了。緣亦見了，急忙上前跟著，不在話下。

　　走出沒多久，茜宇便見前面一個身著金綢繡裙，外罩金絲紗袍，滿身金釵翠環的婦人向自己這邊走來，身後跟了一大班太監宮女，許是往壽甯宮去。茜宇知道此人不同尋常，緣亦因為離得遠看得不真切，主僕二人便一同在路邊低頭垂首，打算待這位婦人走過再行。

　　誰知這位婦人走近茜宇後，並未繼續向前，而是停了下來，上下打量著茜宇主僕二人。

　　「大膽！見到皇貴妃還不下跪。」一個姑姑模樣的宮女對茜宇二人喝道。聽她這麼一說，茜宇便知道了來人的身份，心想，我正要去拜你，你倒迎了出來。於是跪下道：「臣妾馨祥宮傅氏參見皇貴妃，萬福金安。」

　　「原來是婉儀妹妹。」皇貴妃聽了茜宇自報家門，連忙笑道，「妹妹快起來，是我這奴才不懂規矩。」

　　「謝娘娘。」茜宇盈盈站了起來，垂手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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