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太妃(8)_琴瑣

八

　　二人聽茜宇稱呼自己為姐姐，不免一怔，卻立刻眉心舒展，一臉喜色，又聽茜宇道：「我雖是主位，但其實也和姐姐們一樣是伺候皇上的宮嬪，彼此之間不必那麼生分，在外頭自是依著宮裡的規矩，關了門，自家姐妹就不用那麼多禮數了，不知兩位姐姐意下如何？」

　　「多謝娘娘體恤。」兩位充容感激地站起來請福，「一切但憑娘娘做主。」

　　茜宇笑道：「嘴上說聽我做主，怎麼又施起禮來？可該給姐姐們罰酒了。」淩金機靈，便給兩位充容杯裡斟滿了酒。二人舉杯飲盡，隨後相視笑了起來。

　　其實能被封為充容，可見她們雖然是三品以下官員門第的出身，但也必有一定的地位，因為西殿秀女通常只能被封為充媛或充人。一則有此顧慮，二則茜宇本也不是喜歡欺壓別人的人，所以絲毫不擺出主位的姿態。來日方長，有什麼事自可日後再說。

　　兩位充容沒想到主位娘娘會如此可親。雖然她們年歲比茜宇大，但茜宇是正五品婉儀，又是六儀之首，根本不用稱呼她們為姐姐，可如今卻聽茜宇"姐姐、姐姐"地喚自己，不免欣喜，卻也不敢因此而造次，忘了尊卑。

　　三人一起有說有笑地用了午膳，茜宇便吩咐人送她們二人各自回去休息，準備下午參拜各宮娘娘。宮裡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新進宮的妃嬪，冊封儀式之後，都要到各位品級高於自己的妃嬪宮裡請安，雖然沒有要求當天即去，但是華嬤嬤曾經告訴茜宇，有些娘娘最喜歡在細節上挑刺，請安早了晚了，都是她們評判人的依據。還有以後每日壽甯宮、坤甯宮的晨昏定省，早總是比晚要妥帖得多：但太早會惹人非議，晚了更是會遭人側目……總之，宮裡的規矩門道是學也學不完的。

　　茜宇躺在榻上，正為下午的事情煩惱。這種迎來送往的事情，她向來都是極不喜歡的。想著幾日前，自己還是王府裡嬌貴的小姐，爹娘凡事都依著自己，兄長嫂嫂也是處處讓著自己。誰曾想眼下自己就要學著做個大人，一切事情都得自己操辦。雖然自己從小便是個有主張的姑娘，但宮裡頭這些複雜的事情，即使苦心琢磨也難以摸清門道……正當她煩惱不堪之時，緣亦走了進來。

　　「娘娘。」緣亦走到茜宇身邊。

　　「有事麼？」

　　「啟稟娘娘，麟趾宮皇貴妃，景陽宮懿貴妃都派人送了賞來，還傳了話，說娘娘也乏了，今日就不必前去拜望了，姐妹間有什麼話，大可來日再敘。」

　　「我知道了。」茜宇心中略略一松。

　　緣亦又道：「錦霞宮瑾貴妃，也送了賞來，但沒有……沒有傳話。」

　　「知道了。」茜宇心想，果然是寵妃，連那些套話都懶怠說。又問，「還有什麼？」

　　「回娘娘，按規矩，其他娘娘的賞賜要明日才能送來。」緣亦說著攙扶起茜宇坐到梳妝鏡前。

　　茜宇心裡覺得好笑。這皇宮裡，什麼都算得那麼清楚。

　　「你進宮幾年了？」茜宇坐下後隨意問道。

　　「回娘娘，奴婢十六歲進宮，五年了。」緣亦一邊說著一邊梳理著茜宇的青絲。

　　「哦，二十五歲屆滿出宮，再熬四年是麼？」茜宇笑著說。

　　「奴婢惶恐，「緣亦慌忙跪了下來，「奴婢從未想過出宮的事情——奴婢願意一輩子伺候主子。」

　　「哪能一輩子呢？」茜宇扶她起來，轉過身對著鏡子梳弄自己的秀髮。緣亦定了定神，也開始打理起主子的髮髻。茜宇又問，「之前是伺候哪個主子呢？」

　　「回娘娘，是清宜宮已故的陳妃娘娘。陳妃去世後，奴婢也在南四所待過一段時日。」緣亦答道。

　　「可惜了，我不過是個婉儀，沒有妃子尊貴，連累你也……」茜宇玩笑般地說。

　　「娘娘，萬不能說這樣的話。」緣亦停了下來，似委屈地道，「當初伺候陳妃娘娘，奴才心裡只有陳妃；如今伺候主子，心裡就只有娘娘您。倘若有半句假話，便是不得好死的。」

　　茜宇只是隨便一說，沒想到卻引來她這番話，心裡掠過一絲感動，隨即笑道：「多謝你的忠心，以後宮裡的生活，我還要靠你照料。名分上我們雖是主僕，但我心裡是願叫你一聲姐姐的。」

　　「奴婢不敢。」緣亦又惶恐地跪下。

　　「什麼不敢，「茜宇扶住了她，「我們裝在心裡不就可以了。」見她還是拘謹，茜宇便也不再勉強什麼，緩緩地說道，「我喜歡你的手藝，再為我弄一個去拜望各宮的髮髻妝容，得體一些。」

　　「奴婢明白了。」緣亦手裡盤繞著主子的青絲，忽然想到了什麼，緩緩地道，「娘娘，貴妃娘娘雖然寵冠後宮，只可惜這麼多年也無子嗣，歷來各宮娘娘在她面前都是極其謹慎的。」

　　「我知道了。」茜宇聽懂了緣亦話裡的意思，心中暗暗感激。

　　「娘娘。」緣亦又道，此時茜宇的頭上已做出了一個清秀的荷花髻，「不知娘娘從府裡帶來幾位隨侍，名喚什麼，奴婢三日後好去教養司接來。」緣亦所說的教養司，是專用于訓導宮女太監的地方，新晉宮嬪帶進宮的侍從都要先送到那裡學規矩。

　　「我沒有帶隨侍來。」茜宇淡然地道。

　　緣亦聽了，先是一怔，隨後又明白過來，便不再言語。

　　她這一問，倒讓茜宇想起了在沁園伺候自己的子音、子清、子玉、子妙，還有年老的華嬤嬤。茜宇哪裡捨得讓她們跟自己進宮過這般束首束尾的日子，華嬤嬤從前拿宮裡如何教訓宮女的故事嚇唬子音等幾個小丫頭，早已讓她們對這個皇宮敬而遠之了。雖然臨行前家人都勸自己帶人進宮，凡事好有個照應。但茜宇天性善良，絕不肯答應，四個小丫頭也捨不得小姐，紛紛哭成了淚人，讓茜宇好不心疼……

　　稍作休息後，茜宇便要小春子準備坐轎去各宮請安。還沒等小春子安排妥當，就有壽甯宮的太監來到馨祥宮傳口諭，說皇太后召見。

　　茜宇不敢怠慢，連忙整理一番，催了小春子準備坐轎，往壽甯宮而去。

　　第四章三宮六院

　　太后笑道：「哀家不過想好好看看你，之前都離得太遠，看得不真切。自家的侄女，哀家自然要不同待見。」

　　一路上，茜宇思緒紛亂，不知太后召見自己所為何事，那三宮六院的妃嬪們不見自己前去參拜，又會作何感想。可轉念一想，這哪是自己呢？依著自己的性子，才不會去理會別人的看法，怎麼進宮不過兩日，就變成了這般模樣？只怪華嬤嬤交代得太多，自己便不知不覺上了心……

　　正想著，就聽轎子外頭的公公喚道：「壽甯宮到！請恬婉儀下轎。」

　　茜宇下了轎打量著。壽甯宮雖說不上富麗堂皇，卻分外寧靜安逸。想來歷朝歷代的皇太后都是孀居的寡婦，自然無心在這住所表面上花工夫。

　　那公公正要引著茜宇進去，卻見宮門內走出一男子，頭上戴著束髮嵌寶澄金冠，身穿二色金百龍騰雲大紅箭袖，腰間束著和田玉腰帶，外罩石青龍紋倭緞褂子，氣宇軒昂，威風淩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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