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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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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夙軟軟地靠在劉宇軒懷中,忽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軟弱。如果這個時候只有她一個人,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在極端無助的情況下發狂。好在,她終究不是一個人,終究此時此刻還有一個人陪在她身邊! 她漸漸閉上眼睛,喃喃自語道:「雖說知道了我爹的姓氏,可是直到現在,我還是不知道他的名字。天底下的女兒做到我這個份兒上的,大概也不多見。」 「若是淩伯伯說的話都是真的,天底下像他那樣的父親就多見麼?」 劉宇軒從來沒有看見過崔夙露出這樣軟弱的表情,一時間既覺得心痛,又感到一陣陣溫暖,忍不住脫口而出。能夠在這種關鍵時刻陪在所愛的人身邊,這不單單是機緣,更是信任。他不自覺地向前靠了靠,竭力讓崔夙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你說得也是。」 崔夙沒有睜開眼睛,仍然是這麼舒舒服服地靠著,心中不禁想起了當年陳叔和陳嬸對她說的話。自從李明嘉消失得無影無蹤之後,她便把這一對養父母好好安置在了皇家莊園之中安享晚年,而且再也沒有向他們問起親生父親的事。而現如今,事實竟自己出現在她的面前。 父親——一個多麼陌生的稱呼。 從她有記憶的時候起,曾經多少次被人嘲笑是沒爹沒娘的日子?大約也只有太后那一句「女人也不是水做的骨肉」,才是她第一次面對真正的親人吧?她那位從未謀面的父親究竟想要做什麼?究竟在不在乎他有自己這麼一個女兒? 忽然,她感到身後的劉宇軒僵了一下,一愣之後不禁睜開了眼睛。只見面前的道路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那人身穿灰衣,頭戴一頂斗笠,整個人顯得很普通。可偏偏他在這個時候擋在大道上,又顯得別有幾分詭異。 崔夙感覺還好,而劉宇軒卻已經緊張起來,左手繼續拉著韁繩的同時,右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佩劍上。從對方的身上,他隱約感到一種威懾的力量。而在此之前,他只在自己的父親和淩亞、範志明身上感到過這種威勢。如今淩鐵方還留在淩家木屋中,這裡只有他一個人。若是因此讓崔夙出了什麼問題,那他就萬死莫贖了! 運足中氣,他忽然沉聲喝道:「你是何人,為何攔路?」 那人卻沒有答話,而是輕輕托高了斗笠,露出一雙眼睛。那眼睛乍一看去無比平常,但是細看之下卻流露出幾分不同尋常的意味。他就這麼站在原地看了崔夙許久,忽然點了點頭,沒頭沒腦地吐出一句話:「原來你真的長這麼大了!」 原本是滿心警惕的崔夙聽得這麼一聲,只覺得渾身一炸,幾乎本能地朝對方面目細細打量。無奈她這邊是迎著陽光,眼睛根本無法睜大,而那人則是背光而立,除了眼睛隱約能看清之外,整個臉部似乎都在陰影之中。無論她如何運足目力,都無法看得分明。 她終於再也忍不住了,顫聲喝道:「你究竟是誰?」 那人又定睛看了她片刻,忽然轉身大步離去,口中高聲吟道:「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一首赫赫有名廣為流傳的《江城子》淒然吟來,一時間,崔夙竟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那股斷腸之痛,只知道呆呆看著那人的背影漸行漸遠,卻沒有發覺自己已經是淚流滿面。而劉宇軒也失去了往日的敏捷反應,腦子裡被這首詞充斥得滿滿當當,竟忘了追擊而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才同時發出一聲驚叫,待再抬眼看時,大道上空曠寥落,哪裡還有那人的半點兒身影。回想起來,崔夙竟是只記住了那雙意味非常的眼睛,還有那一首蒼涼悲傷的《江城子》。 「劉大哥,你說,那個人可會是我的父親麼?」 劉宇軒忽然感到自己的手被人緊緊握住,緊接著就傳來了這樣一個問題,一時間愣在當場。良久,他只得苦笑道:「如果夙兒你認定了他是,那便是了。只是他這匆匆一面自露行蹤,又究竟是什麼意思?」 第三十三章 外疆急危 清晨的京城照舊是熱熱鬧鬧,有趕早準備出城的,有趕早準備進城賣菜趕集的。偌大的城門只見處處人頭攢動,忙著抽稅數人頭的幾個軍吏個個忙得手軟,卻還是不免放走幾個腦筋活絡的人。 正當他們忙著驅趕幾個想要搶著進城的百姓時,一個眼尖的忽然瞧見一輛藍色車圍子馬車緩緩行來,立刻向同伴打了個眼色。 要說收稅,小民百姓那十個銅子的小進項自然比不上車馬稅。當然,車馬稅雖是大宗,卻也得看眼色。要是沒來由觸了某位大人物的黴頭,這油水足的差事立馬就沒了不說,指不定還會被發配到哪個犄角旮旯。若是辦事機靈侍奉得好,那麼時來運轉攀上高枝也不是沒可能。 所以,雖說那馬車看上去並不怎麼華貴,一個軍卒還是笑嘻嘻地迎了上去,攔下馬的當口,他忽然看清了趕車的那個人,一時間呆若木雞,不由得使勁揉了揉眼睛。 那車夫虛空揮了揮鞭子,沒好氣地斥道:「看什麼看!敢情連我都不認識了麼?」 「這是哪兒的話!」軍卒終於緩過神來,滿臉賠笑地點頭哈腰,口氣中帶上了幾分奉承,「小的不是沒料到左爺您會坐上車把式這個位子麼?一時間就像灰迷瞪了眼睛,沒認出來!說句打嘴的話,天底下有幾個人配得上左爺您幫著趕車?」 坐在車夫位置上的正是左重。他雖然以前和崔夙並沒有過多的交往,但是寥寥數次下來,劉宇軒卻頗為欣賞他的精幹。所以新帝登基沒多久,他便從月華門侍衛領班一躍而至御前一等侍衛,品級也一下子高了兩級。此時,他不禁笑駡道:「你小子淨會揀好聽的說!和你實說吧,車裡不是你想像的那位貴人,但也是要緊人物。你想要巴結,還得等下次機會。」 言罷他也不理會那軍卒的失望,一揮鞭子疾馳進城。而旁邊的百姓也有人聽到了這一通對答,紛紛在那裡猜測車中是什麼人物,一時間議論不斷。 進城之後,左重便直奔淳安坊槐樹巷長公主府。由於有京兆府派專人維持,這裡沒有再出現萬人擁堵的場面。不過,槐樹巷雖然空了,但緊挨著槐樹巷的其他路段則是熱鬧繁華,四處可見車馬活動,茶館中也坐著不少官員。看到一輛普普通通的藍圍馬車進了槐樹巷,大多數人都伸出脖子張望了兩下。 蕭馥這一日恰好無事,照例把那幅畫拿出來琢磨。雖說在崔夙面前誇下了海口,無奈這十幾年下來,很多往事都已經模糊得不成樣子。這畫反反復複看下來,她竟是無法參透其中玄機,心中不免一日比一日焦躁。正當她冒出把畫放到火上烤一烤這種荒謬念頭的時候,門外忽然響起了吳萬全的聲音。 「蕭姑娘,宮中的左侍衛求見,說是把沉香姑娘帶回來了!」 一句「左侍衛」讓蕭馥莫名其妙,但是後頭「沉香」兩個字卻立刻讓她臉色一變。匆匆將畫重新卷起藏好,她便立刻上前開門,問明原委之後旋即往府門口迎去。 在幾個身強力壯的健婦的幫助下,沉香終於被挪到了裡屋。按照崔夙和蕭馥本來的想法,懷孕的沉香一定無法忍耐旅途疲勞,所以準備等到生產之後再把人接回來,而左重不過是受命前去保護。誰知道陰差陽錯之下,左重竟是把人接了回來。 趁著左右無人,蕭馥不禁奇怪地問道:「左大人,這路途顛簸,你怎麼把沉香姑娘給帶回來了?」 「咳,我根本拗不過沉香姑娘。那位陳老夫人原本待她極好,誰知她看到我來,說什麼都不肯多呆,硬是磨著我帶她上京。這不,我還不得不在車廂裡頭捎帶了一位女大夫!」 左重無可奈何地朝身後一個妙齡少女努了努嘴:「喏,就是她了,她叫梁若。聽說沉香姑娘剛剛到陳府那會兒危險得很,多虧有她妙手回春。這一路上她也很盡心力,如果沒有她,說不定那個孩子就保不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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