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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第三十一章 疑雲迷霧

  宮內局掌令?

  當聽明白崔夙的意思時,寇明生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他前日是隱約覺得崔夙會用他,但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自己一個先帝身邊的待罪舊人,居然可以被提拔到這樣一個位置。那可是比一宮一院的總管更高的位子,那可是宮內局掌令!

  崔夙一直在觀察寇明生的反應,見其並非喜出望外,而是完完全全一副愕然不知所措的表情,不禁暗自點了點頭。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並非全然是一時起意任用寇明生,而是一直以來都對其存著幾分好印象。如今看來,她並沒有看錯人。在這樣的好事面前,寇明生還能琢磨是否別有用意,足可見他頭腦還是很清醒的。

  「這宮內局掌令非比尋常,奴才雖然資歷經驗在宮內也算是可以,但這身份……」寇明生終於從恍惚中醒過神來,慌忙頓首道,「奴才愚鈍,還請長公主指點。」

  「你能知道這位子非比尋常就好。」崔夙輕輕點了點頭,卻並不準備真的說破什麼,「你是我選出來的人,縱有閒話也是沖著我來的。至於其他,你不用擔心,我會把玉宸宮的沈貴調給你。誰都知道他的身份,這樣一來,想必別有用心的人也能消停一下。」

  說完這些,她便提腳站了起來,隨後一字一句地吩咐道:「善惡都在人一念之間。我知道你素日謹慎,論理不至於做出什麼大勾當,但還是得提醒你一句。若是再栽一個跟鬥,就是我,也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寇明生哪裡還會不明白自己的重新複起已經是定局,心中既激動又惶恐,最後只能連連碰頭叩謝。及至出了門,他是滿頭大汗,額頭上也隱現青紫。他卻絲毫顧不上這些,整個人都沉浸在一種難言的情緒中。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他能夠在那許多冷眼中頂到現在,終於看到曙光了!那些人不是嘲諷他是失勢的狗麼?失勢的狗只要重新有了主人,還是會咬人的!

  「寇大人!」

  這個陌生的聲音一入耳,寇明生頓時有幾分奇怪,回過頭發現是兩個小太監畢恭畢敬地站在身後,每人都托著一個盤子。一個盤子裡是一套衣裳,另一個盤子裡則是一串大大小小樣式不一的鑰匙。

  此時,左邊的那個太監往前行了一步,笑嘻嘻地道:「這是長公主早就給寇大人預備下的,這套衣裳是長公主特意找出來的,鑰匙則是宮內局的舊制。奴才兩人奉長公主鈞旨,即日起伺候大人。」說完這些,他便順勢曲下一條腿跪在了地上,「奴才小西子向大人道喜了!」

  「奴才小東子向大人道喜了!」

  聽到這兩個略帶諂媚的聲音,寇明生一時間怔在了原地。他當初還是延福殿總管的時候,雖然算不得位高權重,但畢竟還是總管太監,身邊的徒弟沒有十個也有八個。可是自從李隆運駕崩之後,那些人死的死散的散,餘下的也全都對他冷眼相向。想不到,如今他又多了這麼兩個伺候人。

  上前拿起那串鑰匙,又用手摩挲了一番那套衣服,他竭力按捺住心頭的激蕩,淡淡地吩咐道:「你們都起來吧。」

  兩個小太監依言起身,見寇明生依舊有些恍惚,那小西子便殷勤地提醒道:「大人,如今您既然是宮內局掌令,原先那屋子自然就住不得了。原宮內局掌令那房子早就騰了出來,奴才和小東子這就給您去搬東西。」說到這裡,他略微頓了一頓,這才囁嚅著補充道,「其實那裡各樣東西全都齊備,若是大人不需要,原先那地兒也就沒必要回去了。」

  失勢的鳳凰不如雞,更何況寇明生原本就不過是一個奴才,痛打落水狗更是人人都喜歡做的事。想到自己這些天住的簡陋房子,寇明生只覺得唏噓不已,所以聽到小西子的這話,反而決定回去一趟。

  「雖說沒什麼值錢東西,但還有先帝爺留給我的幾樣玩意兒,總得去取回來。也罷,你們兩個就隨我走這一遭吧。」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當寇明生重新回到舊地的時候,並沒有驚動多少人,別人只是斜眼看著他背後的兩個小太監,看著他們忙忙碌碌地搬東西,然後在背後議論紛紛。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這位昔日延福殿總管又要遭殃了,先帝都駕崩了,這宮裡哪還有容得下寇明生的地方?

  然而,不過是第二天,新任宮內局掌令和副掌令走馬上任的消息便立馬傳播了開來。後者的人選早在人們意料之中,而掌令居然是寇明生卻讓大多數人大吃一驚。但是,那聖旨上的玉璽和崔夙的監國印章清晰可見,絕對不會有半點虛假。如此一來,議論的有之,忌恨的有之,疑惑的有之,羡慕的有之。尤其是原本和寇明生住一個院子的人,無不捶胸頓足痛悔當初。

  就連深居簡出的豫如也同樣得到了這個消息。聽貼身侍女絮絮叨叨地說了之後,她卻只是置之一笑,絲毫不予理會。幾個宮女雖然服侍時間不長,卻都知道這位主兒是不喜多事的,互相打了個眼色之後便老老實實地替豫如卸妝,再也不多說半個字。

  直到帳子放下,人全都走了,燭火也熄滅了大半,豫如方才睜開眼睛望著帳頂,深深歎息了一聲,眼眶中一瞬間水盈盈的。

  三天才能探望一次自己的孩子,每次逗留的時間不足一刻鐘,這對於她這個母親來說,何嘗不是莫大的煎熬?她何嘗不想親手抱著自己的孩子看他安然入眠,何嘗不想日日陪伴在他身邊?即便先帝李隆運昔日再薄情寡義,這一切和孩子卻沒有關係!那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怎麼會不疼愛不在乎?

  崔夙或許不會計較她親近皇帝,但是太皇太后是絕對不會容許的。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兒子李禎,她都不能走錯一步,絕不能!她已經走錯過一次,若是再錯一次,那時便沒有人能救她!

  ***

  制舉終於結束了!

  對於埋頭準備恩科的舉子來說,這是個既好又壞的消息。好的是恩科立刻就要開始了,而壞的則是他們複習迎考或是走門路的時間已經不多了。至於誰中了誰沒中,對他們來說並沒有多大區別。畢竟,制舉向來有富貴科之名。縱使你有天大的才華,只要沒有公卿舉薦,那是連制舉的門頭都摸不著的。但恩科只要是個舉人就能參加,這自然公平得多。

  在不少人的心目中,制舉四五等雖然也授進士,同進士出身,但終究不如正牌進士來得榮耀,更不曾有跨馬遊街金殿唱名賜宴的光榮。而那些中了制舉做到宰相的更是寥寥無幾。所以,萬般皆下品,唯有進士高。

  而對於陳申來說,旁人的議論全都是耳旁風。尤其是當他生平第一次在宮人引導下踏入東宮時,除了興奮根本沒有其他情緒。他的家境雖然算不上豪富,但至少也是小康,至於學識更是聞名鄉里。只可惜他雖然姓陳,但和京城赫赫有名的魏國公一脈關係太遠,沾不到半點好處,否則也不會被人逼迫到險些連舉人功名都保不住的地步。

  好在,他那位一直行善積德的母親終於為他帶來了好運。他哪裡能夠想到,那位昏迷不醒奄奄一息的女子,居然是鎮國平安長公主的侍女!

  老天開眼啊!

  跨進宣政殿的時候,他情不自禁地在心裡叨咕了一句,然後便鎮定了一下心神。這和上次不同,上次見這位監國長公主的時候,他是為了謀求一個舉薦的名額。但是現在,他是被七名閱卷官一致推選出來的英才。倘若弱了膽氣,那麼,先前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費了!

  眼見陳申在下頭行了大禮,崔夙不禁想到了自己看到的那篇文章。她當初是和李明澤等人一起讀的書,不說懂得多少精髓,但文章的好壞卻還是能夠分辨出來。尤其是那文章中一針見血地指出,朝廷在兵權節制上有很大的疏漏,兵制更是敗壞不堪。很難想像,就是這樣一個幾乎是挾恩討來了制舉資格的人,居然真有這樣的才華。

  見周圍除了徐瑩別無外人,她終於忍不住問道:「你既有如此才華,為何不去試試恩科?你是舉子,名正言順地考一個進士出身不好麼,說不定就連三甲也是你的囊中之物!」

  陳申早料到崔夙會問這個,當下便從容不迫地答道:「不瞞長公主說,學生當初得罪了本州太守,險些被學官除名。雖然勉強得以入京趕考,但學生聽說已經有人往京城打了招呼,不管學生文章如何出色,都一定是名落孫山。所以,學生不得不求取長公主推薦。只有這樣,那些人才不敢因為一時恩怨,而讓學生的辛苦付諸東流。」

  聽陳申一口一個學生,崔夙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哪裡會不明白對方是趁機賴上了,想坐實門生這兩個字。然而,當陳申說起有人往京城打了招呼諸如此類的話,她的面色便漸漸陰沉了下來。她自然不會懷疑這些是假話,這天底下原本就沒有什麼公義,那些看不到的齷齪勾當,她縱使有心也是無力。

  這陳申算是運氣好的,但其他人呢?

  她輕輕歎了一口氣,隨後把這些心思拋在了腦後。畢竟,今天召見這個文章出色、已經定為制舉第三等的士子,她原本就是為了另一層意思。

  「你如今雖然是舉人,但真正說起來,還是白身。按照規矩,你需得先過了吏部銓選,然後才能注官。即使得官,一則放到翰林院為編修修撰,二則是放到地方當縣令。你既然是我舉薦的,我便問你,你可想清楚了將來要如何麼?」

  這一次陳申卻沒有立刻回答,雖然預料到這一次的召見不同尋常,但是,他還不足以猜到那麼深層次。崔夙直接將問題拋回給他,這就更加在他意料之外了。思來想去,他最終咬咬牙道:「學生自然早就想清楚了,只是不知道長公主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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