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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劉宇軒一下子提起了心思,他這些天忙於宮禁之事,連自己家都沒回,更不用說打聽其它消息了。此時,他強自鎮定了一下心神,連忙問道:「楚王怎麼了?」

  蕭馥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這才解說道:「就在昨天,聽說羅山令劉建將小女兒送到了王府,聽說今兒個一早王府已經重新置辦了行頭給這位新人挪了屋子。我讓人打聽的消息是,楚王似乎準備去大宗正司,將此女記入宗譜。」

  劉宇軒心頭大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和李明澤雖說算是一半的情敵,也知道李明澤難免有一天要納妃,但卻沒想到會這麼快。深深吸了一口氣後,他才記起這件事和他根本沒有關係,不免瞪了蕭馥一眼:「可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蕭馥此時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好一陣過後她方才止住了笑聲:「當然和劉大人你有關係,雖說王爺不過是納了一個良媛,但畢竟是已經有側妃了。倒是劉大人你至今仍是單身一人,孰高孰低,難道長公主還會看不出來麼?」

  對著根本不怕自己凶光的蕭馥,劉宇軒最終還是敗下陣來,但心裡卻有了那麼一絲悸動。不管怎麼說,李明澤都是有了側妃的人,這麼說來,他的希望便更大了一些。他不在乎等,哪怕是等十年、二十年,終有一天他一定會夙願得償的。

  正如蕭馥事先和劉宇軒交代的那樣,那個叫做陳申的士子原本就沒準備藏著掖著,他才剛一問,對方就恨不得把滿肚子的話倒出來,詳細得無以復加。可問題是,不論是沉香先頭的遭遇還是肚裡胎兒的來歷,都沒有任何答案。換言之,這傢伙只是因為其母半路救了沉香一條命,他又請來了大夫為其醫治而已。而這平平常常的一件善事,就給他帶來了難得的機會。

  此時,陳申看著默不作聲的劉宇軒,心頭便猶如有一頭小鹿在亂撞似的難以平靜,鎮定了好一會兒方才小心翼翼地問道:「這沉香姑娘真的是長公主的貼身婢女?」

  劉宇軒和蕭馥都在低頭沉思,誰也沒顧得上理他。他亦不敢多問,只好默默地站在那裡不敢動彈,久而久之就連身子也差點僵了。

  終於,劉宇軒恍過神來,沉著冷靜地點了點頭:「你救下了長公主的侍女,功勞不小。沉香在你那裡的一應開銷,長公主都不會少了你的,到時候還會另有賞賜……」

  「我不要賞賜!」陳申立刻鎮定自若地把話頭駁了回去,「我是舉人,家境殷實更有幾十畝良田,不愁吃穿花用。我只希望長公主薦我試製舉!」

  這傢伙倒是敢張口!

  劉宇軒猶豫了一下,倒是蕭馥漫不經心地笑道:「既然要長公主舉薦你,你怎麼也得留下墨卷才是。就算長公主舉薦了你,應試可不是必中,你若是指望長公主因為你救了沉香而徇私,那卻是不可能了。」

  「我絕對能中!」陳申猛地睜大了眼睛,自信滿滿地說,「我只是要長公主的舉薦,接下來的考試,我一定會通過!」

  聽到劉宇軒原原本本複述的那些話,崔夙不由得把所有字句掰開了思量,卻仍是不明就裡,心中只知道一日沉香不回來,這事情就一日不得水落石出。忖度再三,她命劉宇軒找來一個可靠的二等侍衛,吩咐他帶二十個禁衛去把沉香接回來。

  雖然辦了這麼一件事,但她心中究竟不放心,這一日處理公務的時候就不免有些恍惚。偏生這一天的事情又多,雖然中書省已經將很多奏摺議定了,但是一本本看下來,她已是眼花繚亂,面前卻還剩下十幾本。到了最後,就連徐瑩也看出情形不對,站了起來。

  「長公主,既然確實累了,不如先去歇兩個時辰,等睡醒了再來料理也不遲。」

  話雖這麼說,崔夙自己卻知道,這萬一睡過去,別說兩個時辰,只怕是四個時辰也睡不醒,只能強打著精神搖了搖頭。好不容易支撐著看到最後一本,她卻一瞧內容便跳了起來。這是兵部回報的奏摺,說的不是其他的事情,乃是鎮北軍都統萬居飛在突厥殘部大舉來犯的時候領兵出擊,不幸中伏身亡。

  統軍大將身亡,不論是對於邊疆還是朝局,都是莫大的驚訊。她一瞬間站了起來,面色情不自禁地發白。雖說如今突厥式微,但是,契丹逐漸崛起,北邊的狀況依然是不容樂觀。鎮北軍缺失主將,若是外族趁勢來襲,那麼,後果不堪設想!

  徐瑩見崔夙面色不對,便上前接過奏本,掃了一眼也同樣面色微變。她以往有協助太皇太后處理政務的經驗,略一思忖轉頭問道:「長公主,倘若我沒有記錯,鎮北軍副都統應該是秦穆,正是當日那位秦侍衛的父親?」

  崔夙剛剛還未曾想到這一點,此時一想起來,這一驚登時非同小可。雖說秦家乃是武將世家,等閒不可能有什麼變動,但是,這和沉香的事擱在一起聯繫,就顯得有些非比尋常了。要知道,沉香雖然有了下落,秦達可是至今還沒有任何音訊。

  「兵部在那裡應該設有諜探,讓他們把這件事查清楚了再說!」崔夙一時間只能想到這麼一個辦法,雖然拳頭緊握,卻不得不強自按捺心頭驚怒,「總而言之,北疆絕不可亂,否則必定有人趁勢而動。」

  「長公主說得是。」徐瑩點頭附和,心中著實松了一口氣。

  她剛剛最擔心崔夙無法抑制情緒做出什麼錯誤的判斷,如今看來,這喜怒不形于色崔夙雖說還差得遠,但克己的功夫至少還是過得去的。可是,眼下只是一切的開端,太皇太后仍在,倘若太皇太后一朝離去,那麼,朝廷那麼多官員,邊疆那麼多將領,天下那麼多地方官,這位鎮國平安長公主可能真正把握住?

  崔夙當然不知道徐瑩在想什麼,直到入睡,她滿腦子仍然是秦達的身影。從那一次面對封賞的鎮定,到答應自己要求的果決,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任何破綻。這樣一個優秀的侍衛,這樣一個將門子弟,怎麼也沒有可能背叛的。更何況,他根本不知道什麼核心機密。那麼,沉香和秦達失蹤的那麼多時日,究竟經歷了什麼?

  千絲萬縷卻理不出頭緒,崔夙終於在昏昏沉沉中入眠。也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忽然傳來了一陣叫嚷,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入目的是一張無比焦急的臉。

  「長公主,太皇太后剛剛不好了,徐尚宮已經先趕過去了,您……」

  崔夙幾乎是一個激靈從床上蹦起來,隨便找了件衣服穿上,甚至連梳妝打扮都來不及就直奔慈壽宮。到了地頭,只見一大幫太醫全都在裡面忙活,她找來幾個太皇太后的貼身侍女才得知太皇太后的病情這幾日反反復複,一直不見大好,不由得又驚又怒。

  「這麼大的事情,為什麼不早些讓我知道!」

  幾個侍女面面相覷,好半晌,一個膽大些的方才膝行上前囁嚅道:「長公主,並非是奴婢們故意隱瞞,實在太皇太后下了嚴令,說是誰敢告訴長公主這些,立刻杖斃不饒。幾個太醫一直都是輪班在這裡伺候,傅院使更是天天守在這裡,所以……」

  「好了,都別說了!」崔夙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再也無心聽她們囉嗦下去。她當然知道太皇太后的連番苦心,可是,倘若她為了外頭那些事真的忽略了太皇太后,將來一旦有事,她怎麼對得起自己的良心?畢竟,太皇太后即使手段再冷酷,對她卻總是憐愛有加的。

  煩躁地在外面等候了許久,她終於看到里間的門被人打開了,隨即是一個綠袍太醫低頭行出來,一看見崔夙便慌忙跪下行禮:「長公主……」

  崔夙哪有工夫鬧那些虛文,厲聲問道:「太皇太后怎麼樣?」

  「太皇太后已經醒了,徐尚宮和副院使仍舊在裡面……」

  等不及他把話說完,崔夙推門匆匆闖了進去。一進門便看到幾個太醫在角落裡面色難看地交頭接耳,她不禁心中一沉,再看病榻上的太皇太后並不如自己想像中那樣氣色晦暗,這才稍稍放下了一點心,連忙趕上前去。

  「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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