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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你……」雲富楊見心中念頭被人識穿,登時大為光火,本能地喝罵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跟我裝蒜!太后一旦有什麼萬一,皇上便是理所當然地掌握大權,再說了。太后分明已經病重不能理事,什麼密詔,全都是假的!」

  見半晌沒有人沖進來。榮慶愈發覺得外頭有名堂,而且未必是李明嘉佔優勢。因此愈發打起了拖延時間地主意。因此。他絲毫不在意雲富楊的急躁,嘿嘿笑道:「誰知道是真是假。老雲你不過是個副統領,天塌下來還有高的頂著呢。我知道你是怕這三位醒來地時候和你過不去,不怕,有我呢,我到時候一定替你瞞著……」

  見榮慶嘮嘮叨叨沒完,雲富楊恨不得立刻一刀劈過去,然而,此時情勢已經不可捉摸,外頭這麼久都沒有人進來,很可能是出了什麼紕漏,因此他並不敢輕舉妄動。眼看李明嘉李明澤兄弟打得難解難分,他的拳頭更是捏得哢嚓作響。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口突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不消一會兒工夫,幾個漢子便沖了進來,為首地一進門便嚷嚷道:「郡王,外頭都擺平了!」

  雲富楊和榮慶誰都不認識這幾個闖進的漢子,因此不免面面相覷,畢竟,這裡可是有兩個郡王,天知道他們叫的是哪一個。

  而李明嘉打從看見那些人進門的一刻開始,一顆心就立刻沉進了無底深淵。他暗地裡投靠皇帝已經有一段日子了,但是,由於他的身份是一個已死之人,因此自然沒有人會不長眼睛再稱呼他為郡王。就連他自己培植起來地心腹屬下,也因為他的忌諱而不敢稱呼這兩個字,因為他自始至終一直認為自己是真正的儲君。

  這心一亂,他的手底頓時慢了幾分,招式間也露出了破綻。李明澤自小就是和兄長拆招慣了的,覷著機會哪裡會錯過,立刻瞅准那個破綻猛攻。此消彼長之間,立刻就分出了勝負。當兵器交擊的清鳴嘎然而止時,李明嘉的另一把短刀砰然落地,頸項上赫然架著一柄寒光閃閃的利劍凝視了兄長一眼,突然將軟劍收回,雜耍似的將其重新纏回了腰間。「你在外頭留下地那些能人都是些雞鳴狗盜之輩,卻只有兩個真正的高手。這種時候你還不捨得用自己的班底,未免太小氣了!」

  遭到這樣地冷嘲熱諷,李明嘉自然是憤恨異常。然而,不帶太多人前來是他自己做出的決定,在那些親兵地飲水食物中下藥是既定方針,因此他也只能自歎倒黴。然而,對於李明嘉為何能這麼及時趕來,而且還聲稱有太后地密旨,他的心中卻仍有著說不清地疑惑。

  李明澤哪裡會和他分說這些,自從當初得知自己遭人追殺乃是李明嘉一手策劃之後,他就深深明白,他們的兄弟情分已經盡了。他認識的那位兄長已經在那場大火中死了,而現如今面前的這位,不過是從九幽地獄中復活的索命厲鬼。也許崔夙說得對,他那時不是太子,因此無法領會到李明嘉那種一落千丈的感覺。

  下令幾個手下暫時將李明嘉押下去之後,他便轉頭望著面前神色迥異的兩人。榮慶是驚訝中帶著幾分歡喜,而雲富楊則是冷汗淋漓臉色灰敗,顯然,對於這突如其來的結果,也同樣是東邊歡喜西邊愁。

  「兩位可要我宣讀一下太后密旨?」

  榮慶率先做出了姿態:「臣榮慶恭聆慈諭!」

  「臣……」雲富楊結結巴巴了半天,忽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郡王,我只是受人蒙蔽,不不不,我是受人脅迫,都是別人用我的家小來脅迫我,我才會鑄成大錯!郡王,郡王還請看在我一向的功勞份上……」

  「雲大人這是說什麼話呢?」李明澤卻一口打斷了雲富楊的告罪,笑吟吟地硬是把他拖了起來,「雲大人何曾有罪呢?雲大人分明是擔心營中有人搗鬼,所以把四廂都指揮使全部召集了起來,然後又和榮大人合計,把其他三個懷有異心的人灌醉了。榮大人,我說得對不對?」這麼明白的袒護若是榮慶還聽不出來,這許多年就白活了。這位郡王有什麼理由要保雲富楊他是不知道,但如今自己是在對方控制之下這一點他還是清楚的,當下連連稱是。而當他看了那蓋有太后隨身小璽,以及那絕對不會認錯的筆跡時,他終於完完全全地信任了對方的來意,心底更生出了一絲僥倖。說起來,他不比雲富楊,並沒有把柄握在別人手裡。

  第五十八章 妙手回春

  南北大營軍馬入城!

  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崔夙著實心中一驚,但面上依舊不動聲色。她如今所站的位置正是眾目所及,倘若連她都不能保持情緒,那麼,底下的禁衛很可能失控,就連那兩個都指揮使率領的侍衛親軍只怕也會陷入混亂。

  這就是真真切切的亂局,每個人都在按照自己的計劃進行佈置,但是,目標的單一使得過程彼此交織在一起。由於城外至今沒有消息,直到現在,她也無法確定李明澤是否達成了目的。她不奢望他能夠掌控所有軍隊,只要是一半,那麼,事情就還有可為之處。

  倘若真的京城大亂,那麼,激戰一天和激戰一個月完全是兩個概念。只可惜現如今是針尖對麥芒,無論是她還是皇帝,只怕都沒有了罷手的理由。

  退後一步就是萬丈深淵,僅此而已。

  與此同時,皇帝也陷入了極度的亢奮中。原本命李明嘉去南大營遊說只不過是為了萬無一失,可是,在眼下的局勢下,南大營的入城無疑會成為一種牽制力量。他是不能罷手,但是,是真的玉石俱焚,還是可以謀求一定程度的妥協,卻仍舊是可以商量的。只要太后一日不醒,那麼,他就是名正言順的天子,不管那些軍士如今聽命於誰,慈壽宮中的太后,方才是一切一切中的關鍵。

  徐瑩,希望你沒有瞞騙朕。徐瑩,希望你真的如你所說的一樣,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謀求如今的這一步.,但是,你說朕不是母后親生。這一點朕絕對不會相信地!

  慈壽宮中一片安靜,太監和宮女早就被外間的動靜吸引了過去,即使是貼身服侍太后的幾個宮女。也在惶惶難安之際跑到了外面想看個究竟。諾大地寢宮中,竟只剩下了病榻上的太后和傅海兩個人。

  正在皺眉翻看醫書地傅海忽然覺得室內氣氛有些不對勁。一抬頭卻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幾乎嚇得驚呼了起來。然而,下一刻他卻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好容易鎮定下來後方才驚喜交加地叫道:「徐尚宮,你終於回來了!我就知道。你絕對不會背叛太后的!」

  徐瑩沒有答話,而是緩步走到太后榻前,用一種極度複雜的目光俯視著那個已經生命無多地老婦。她服侍了她二十年,殫精竭慮出謀劃策,甚至耽誤了自己的青春。為了少女時代的那句承諾,她不知道為太后殺了多少人,那雙纖白如玉的手上,已經不知道沾滿了多少鮮血。然而,倘若她為之奮鬥終身的人進了棺材。那麼,她做的一切又有什麼用?

  「太后,你要我做的事情。我都已經做到了。你沒有讓我做的事情,我也自作主張都做了。倘若你現在看到外面的情形。大約會大發雷霆吧?只可惜你看不見郡主剛剛地英姿。那一刻,我幾乎以為是太后你年輕時的模樣。」

  她用最低的聲音喃喃自語。秀眸中閃現出一絲奇異地光彩。她回頭望了傅海一眼,用一種令人不寒而慄的語氣吩咐道:「這裡沒有你地事了,你退出去。」

  傅海當初得以為太后治病,正是因為徐瑩地舉薦,往日對其一向言聽計從。然而,前次崔夙問罪於己的情形依舊歷歷在目,儘管深信徐瑩不可能害了太后,但他還是不敢擅離職守。畢竟,崔夙和劉成那一次殺氣騰騰地警告可不是說了玩的。

  「可是……」

  「出去!」

  傅海終於抵不住那股強大的壓力,狼狽不已地退了出去。而等他一消失,徐瑩便在太后床榻邊坐下,從懷裡拿出了一個用白綢包裹的布包。她曾經用這個多次幫太后解除過病厄,也曾經多次用它作為兇器殺過人。這是功德無量的救人利器,同樣也是無堅不摧的殺人兇器。倘若當年教她醫術的師傅還在,是否會後悔那時候收下了她這麼一個徒弟?

  她認穴奇准地將一根根銀針插入了太后頭頂,直到沒入,然後又按照順序輕輕撚動了起來。好一陣之後,她方才停止了動作,又用夢囈一般的語氣自語了起來:「我對皇上流露出投靠之意的時候,他很高興,但還是試探了我幾回。直到我讓太后您服用了他給我的藥物之後,他方才真正相信了我。我跟在他身邊,看著他把暗中佈置的勢力一點點顯露出來,看著他將一切的野心表露在外,看著他意氣風發準備獨步天下。太后,我從來就知道,皇上不是那個表面上的孝子。」

  「不過現在不要緊了。」徐瑩輕輕撥動了一下耳後亂髮,罕有地露出了一絲小兒女的笑容,「他果然信了我的投懷送抱,以為我真的想成為他的後宮,以為我真的想成為嬪妃。他哪裡知道,太后身邊的女官,遠勝於徒有其表的嬪妃娘娘,何況他絕對不可能冊封我為皇后。總而言之,我贏了,而他即便這一次能逃過一劫,我告訴他的東西終究也會毀了他。」

  她終於停住了話頭,神情複雜地看了太后一眼,迅疾無倫地一根根起出了銀針,隨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和滿臉不解的傅海擦身而過時,她冷冰冰地丟下了一句話:「太后醒了之後,用我上次留給你的那個藥方熬藥,每日服用兩次,一天都不能斷!」

  傅海完完全全陷入了迷惑,等他醒悟到徐瑩話中深意之後,面前早已沒了人影。他三兩步沖回房間,伸手在太后腕脈上一搭,頓時驚喜交加。再看太后的眼皮已經有些活動,他更是證實了自己的猜測,手忙腳亂地就往外奔去找人。

  榻上那個久未挪動的人終於微微顫動了一下,口中發出了一身難以名狀的歎息。也不知過了多久,那雙已經閉合了許久的眼睛終於睜了開來,頃刻之間射出了鷹隼般犀利的光芒。她都聽見了,剛剛的話她全都聽見了!

  徐瑩,你究竟對哀家都做了些什麼,你究竟想要對哀家做些什麼?

  第五十九章 笑掌風雲

  僵持。

  如果用最簡單的兩個字來解釋如今慈壽宮外的狀況,那就惟有這兩個字而已。由於南北兩大營軍隊的入城,反而讓兩邊劍拔弩張的態勢漸漸淡化了下來。

  而一干大臣都同時想到了一點,倘若那六萬大軍齊齊開進城來,城內那些兵馬便在數量上佔據了弱勢。如此一來,與其這裡殺一個玉石俱焚,反而讓外人佔據了便宜,還不如到時候根據實力對比再作決斷的好。

  最最重要的是,無論是皇帝還是崔夙,都沒有把殺了對方作為最後的手段。皇帝是因為維護聲名慣了,再加上尚有不忍;而崔夙在不想背上弑君的罪名之外,也想到了皇帝昔日對自己的情份。因此,兩人不約而同地約束了麾下的人手,而僵持的氛圍則足足持續了一個多時辰。

  「北大營統領莫聆風求見太后,皇上!」

  「南大營副統領雲富楊求見太后,皇上!」

  當這樣兩個聲音遠遠傳入宮廷的時候,所有人都感到渾身汗毛立了起來。外面還有侍衛親軍拱衛九門,既然沒有聽到廝殺,這些人卻能夠進來,無疑表明了局勢已經漸漸明朗了。而想到北大營乃是太后的心腹牢牢掌控這一事實,所有的大臣都感到心中一驚。

  儘管南北大營實權人物的請見之中,都提到了皇上兩個字,但皇帝李隆運還是慘然色變。他早就和李明嘉約定好了,倘若功成,南大營兵馬入城的時候,自然應當向他一人效忠。現如今太后兩個字赫然在皇上之前,顯然,李明嘉是失敗了範志明臉色發白地看著兩個統領身後的重重甲士。死命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惶惑過,京城乃是天下第一堅城。倘若沒有人打開城門,休說區區六萬人,即使再翻上五倍,不花巨大的氣力也絕對不可能攻入城來。因此,在聽說南北大營入城地那一刻。他就已經存下了不好的預感。

  大軍不入城,他這些人就能夠佔據絕對的優勢,恰恰相反地是,大軍入城反而會帶來種種難測的後果。即使是侍衛親軍司兩個都指揮使投入慈壽宮那一邊,他卻仍握有一定程度地優勢。可現在什麼都完了,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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