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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戎裝在身的莫聆風和雲富楊雙雙上來行禮,而一絲不苟的動作下面,卻流露出一絲冷森森的味道,看得眾人心中一悸。而皇帝冷冷看著他們。臉色卻已經恢復了剛剛的鎮定。

  「兩位奉命駐守南北大營,此番入城,乃是奉地何人旨意?」

  「末將乃是奉了太后口諭。有尚方寶劍為證!」莫聆風當先躬身稟奏道。

  雲富楊卻本能地心中一跳,目光往旁邊一瞟。這才咬咬牙道:「末將奉的是太後手詔!」「笑話。太后昏迷不醒已經有數天了,朕怎麼不知道還有手詔流傳在外?」皇帝奮起最後一點氣力。怒聲叱喝道,「分明是有人矯詔讓爾等率軍入城,還敢狡辯?」

  聽了這話,一干大臣不由面面相覷。皇帝如今不啻是破罐子破摔,憑藉太后昏迷不醒者最後一點優勢入人罪名。這確實是一個好辦法,可問題是,皇帝平日幾乎沒怎麼處理過朝政,而太后則是從先帝末年起,臨朝主政長達三十年之久。倘若皇帝此語激怒了那兩位如今手握兵權的將領,是否會激起進一步的變化。兩個警醒的大臣不由悄悄往慈壽宮前望去,見剛剛站在那裡的崔夙和劉成都不見了蹤影,不由都是一陣奇怪。

  「皇上此言差矣,要說矯詔,我這裡倒著實有一個矯詔的人。」

  一個聲音打破了難言的沉寂,眾目睽睽之下,一個身著軍袍的人推著一個黑布蒙面地人走了出來,在皇帝面前站定,隨後微微笑道:「此人自稱奉有皇上旨意,前往南大營調兵,聲稱是為了勤王,不知道皇上可認識他?」

  「你……」皇帝一眼就認出了李明澤,心頭不禁怒極。此時此刻,他已經斷定是對方攪和了自己的佈置,可是,李明嘉分明確定此人已經在掌握之中,又怎麼能夠如此神通廣大,恰到好處地跑去了南大營。

  正當這個時候,那邊剛剛還站著的禁衛忽然呼啦啦地全都跪倒在地,口中高呼道:「太后千歲!」

  這石破天驚地呼聲自然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只見慈壽宮前八個太監正步履蹣跚地走了出來,肩上赫然是一張軟椅。而軟椅上面隱約可見地人影,可不正是太后?一時間,莫聆風和雲富楊一聲令下,南北大營進宮地這些人便全數拜了下去,緊接著便是百官,再然後則是侍衛親軍,最後,場中還站著的便只有皇帝一人。

  李隆運設想過無數結果,卻從來沒有料到,自己還會有再次和母親面對面地機會。遠遠望著那雙熟悉而又陌生的眸子,他忽然感到自己一直以來的努力都是個笑話。他就仿佛是一個提線木偶一般,按照別人規劃好的劇本亦步亦趨地跳著。

  「兒臣參見母后!」他輕輕一振袍擺,屈膝跪了下去,臉上的緊張之色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則是一抹輕鬆之色。橫豎他大約是沒有以後了,還有什麼可以在乎的?「這麼多的兵,這麼多的人,哪怕是為了慶祝哀家這個老太婆病癒,也不用這麼麻煩吧?」

  雖然看不清那些人的表情,但是,太后卻約摸猜到了眾人心中所思所想,不禁冷笑了一聲:「好大的場面,好大的規矩。哀家見慣了風風雨雨,倒還是頭一次見證這樣的情景,真真是長見識了!好了,既然這麼多人在這裡,索性哀家把事情都了結了,也省得你們在那裡不上不下!莫聆風,雲富楊!」

  「卑職領命!」

  莫聆風和雲富楊慌忙上前一步,暗地裡卻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心中都有些忐忑。

  「帶著你們的人即刻出城,京城不是你們的營地,用不著你們的人!」

  「可是……」莫聆風心中驚疑,想要反對時卻看到了太后不容置疑的眼神,只得暗歎一口氣沉聲應道,「末將謹遵太后懿旨!」而這個時候,雲富楊也慌忙領命。

  看到南北大營那身穿玄色戰袍的軍士井然有序地退出宮城,百官的心不由吊了起來。這裡剩下的侍衛親軍還有足足數千人,太后就有信心能夠完全掌握局面?

  第六十章 雷霆雨露

  當最後一個黑衣軍士在視線中消失之後,大多數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範志明身上。情勢之所以會發展到現在的地步,和範志明關係巨大,可以這麼說,倘若不是他投靠皇帝,那麼,一切都不會發生。倘若僅僅是投靠也就罷了,可現如今居然已經發展到了逼宮這個份上,那麼,一切的一切就沒有回圜餘地了。

  眾目睽睽之下,範志明鼻尖冒汗,背心已經完全濕透了。太后的出現不單單對皇帝是沉重一擊,對於他來說更是如此。他當然知道,自己的一切是從何而來的,更明白沒有太后的話,他不過是皇城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宦官。可是,人總是有貪欲的,又何況是他?

  「範志明,念在你跟隨哀家多年的份上,你現在回去吧!」慈壽宮前的那張軟椅上輕飄飄地飄下來這麼一句話,而範志明亦本能地打了個哆嗦,隨後深深低下了頭:「臣拜謝太后恩典!」

  就當所有人認為這是一個太后暗示范志明自裁的信號時,卻又聽到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你已經老了,原本是內宦,又從來沒有抬舉族人入官,哀家特許你舉薦一個人承繼。二十年的光陰,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想必你知道該如何去做。」

  誰也沒料到剛剛度過危機的太后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上至魯豫非和幾個尚書元老重臣,下至一些被裹挾而來的尋常官員,全都在那裡面面相覷,就連皇帝也不由得生出了一絲希望。

  範志明若是能夠得到寬宥,那麼。是否代表太后也不會計較他的舉動?他抬頭望了一眼那張軟椅,卻無論如何也看不到太后的表情,最後只能頹然低頭.拳頭亦握得緊緊的。他原本已經完全死了心,但是現在。哪怕是一丁點希望也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挺過這個難關就好!

  見範志明蹣跚離開,軟椅上地太后不由沉默了一陣,隨即方才淡淡地吩咐道:「侍衛親軍統領暫時有劉成暫代。劉成,你將他們全都帶出去,都齊集在宮中也太不像話了。另外,立刻開啟外城十二門,混亂了這麼些天,再關閉下去,天下就真的要議論紛紛了。諸位卿家今日受了驚嚇,不過,有這樣的經歷也並非壞事。倘若是問心無愧地純臣,任憑哪個作皇帝,都是不會為難你們的。」

  此時。眾人方才回過神來,慌忙參差不齊地下拜答應。各自都在揣摩此話地真意。並等待著太后對於皇帝的處置。然而,這一次太后卻半晌沒有隻言片語。

  「夙兒。」

  自打傅海悄悄派人出來告知太后已經清醒的消息。崔夙就一直有些神志恍惚,畢竟,她之前的很多舉動雖然都是力挽狂瀾的打算,深究起來卻畢竟是僭越。此時太后一聲呼喚,她竟絲毫未覺,直到旁邊地劉成輕輕推了她一把,她這才反應過來。

  「請太后吩咐。」

  「宮中禁衛就暫時交給你了。」

  這是什麼意思?崔夙瞠目結舌的同時,就連皇帝和百官也不禁變了顏色。侍衛親軍司和宮中禁衛歷來不能由同一個人統屬,這是大吳自太祖立國以來的慣例。當初劉成雖然兼任侍衛親軍統領,畢竟仍是範志明真正掌握實權。如今劉成一旦真正總攬侍衛親軍司職事,那麼,再攬著宿衛大權不放就不可能了。

  可即便如此,別說本朝,就連之前歷朝歷代,即使發生過公主手握大權乃至於監國之事,卻從未愛屋及烏輪到一個郡主,所以這絕對不合規矩。

  見崔夙依舊呆愣愣地站著,太后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輕歎了一聲,隨即正色道:「甯宣郡主性情純孝,忠心體國,兼且又是晉國長公主唯一的骨血,即日起晉封為甯國平安公主,另賞食邑五千戶!」

  這突如其來的加恩讓崔夙一陣頭暈目眩,甯國平安公主,這是太祖時那位曾經在沙場立下汗馬功勞的公主最初擁有的封號,如今太后一轉手,居然賜給了自己?慌亂之下,她當即跪下想要推辭,但是,在太后那犀利如刀的目光之下,她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你當得起。」

  她從太后嘴唇地微微蠕動中辨別出了這四個字,心頭一陣難過。不管太后對別人如何,至少對她一直是極好的。但凡敢議論她身世的人,太后都會不動聲色地暗地除去,她在皇宮中住地是最好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地,而對人一向是冷漠淡然地太后,卻從不吝惜在她的面前表露出柔軟地一面。可是,她卻在暗中隱瞞了許多事情。她當不起一個寧字,更當不起平安兩個字!

  「諸位卿家都累了,回去吧,明日早朝自見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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