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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蕭馥又報說了幾件事,正想告退時,突然想起了之前劉宇軒的提醒,便又補充了幾句:「劉大人前時和奴婢提過,郡主曾經遣了心腹侍婢前往外地採買奴僕婢女,再過些時日便要回來了。奴婢尋思來人的數量一定不少,而如今府中的人已經相當,所以想回稟郡主開銷一些。內院的大多手腳勤快,看看都是好的,而外院那裡不免人多嘴雜,除了少數幾個還可留用之外,其他人似乎和不少大臣府邸有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繫。所以奴婢以為,不必等那些人回來,如今便可一樁樁一件件先料理起來了。」

  崔夙當初將沉香和秦達派出去的時候,就是因為手頭沒有信得過的人。現如今多了蕭馥這樣一個雷厲風行的人把關,她自然願意先把自己的家裡清理一下,只是思量片刻就點了點頭。

  「你先把名單整理出來拿了我看,先把證據確鑿的開銷了,然後再把那些行事懶散無稽的逐出去。但有一點,別一味的因為清理而清理,反倒讓府中人手不夠用。」

  「郡主放心,奴婢省得!」蕭馥露出了一個自信的笑容,屈膝行下禮去,「再說還有劉大人他們在,奴婢一定還給郡主一個鐵桶似的家。」

  雖然那一次多虧劉成伸出援手解了危機,但是,李明澤並未按照劉成的安排前去那個臨時住處,而是藏進了自己預先準備好的居所。眼看著京城風雲突變群魔亂舞,他卻沉得住氣,一面任由手下在外打探情況,一面卻穩坐釣魚臺以不變應萬變。

  他所住的這座宅院便是京城豪富賈越峰的府邸,雖說規制上比不過那些達官顯貴,但在豪奢之處卻猶有過之。而賈越峰雖然家財億萬,卻始終沒有機會進入仕途,這才在前兩年暗中和李明澤搭上了線,希望藉由幫助這個郡王搏一搏,看看能不能為子孫博得一個前程。

  此時,賈越峰便坐在位子上搓著雙手,臉色不安中混雜著興奮。因為,從各方面渠道聚攏來的消息實在太驚人了。眼看李明澤在那裡沉思著不說話,他只得咬咬牙打破了寂靜。

  「王爺,眼下機會難得,若是再不籌劃,只怕將來便會讓別人占儘先機。」明知如今臨江王和江東王這兩位當今天子的兄長都已經回到了京城,而他們又都比李明澤有先天性的優勢,但是,賈越峰仍然不肯放過那僅有的一絲機會,「太后病重的消息已經確鑿無疑,倘若此時再不下手,王爺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李明澤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異色,繼而轉頭看著賈越峰,饒有興味地道:「老賈,你這麼急匆匆地催促我動手,難道就不怕我連累你全家?你當日雪中送炭我很感激,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畢竟來聯絡我的只有你一個而已。但你要知道,太后行事可是斬盡殺絕,倘若事情敗露,那可不是死一兩個人就能夠解決的。」

  賈越峰被李明澤這一通話說得臉色煞白,但最後還是強笑道:「王爺別開玩笑了,太后之所以冊封魏國公為魏王,分明是因為病重難支,所以臨終前想給自己的弟弟留個名分,也好讓繼位者有些忌憚。王爺又不是對付太后,即便有風險,那也只是來自皇上和……總而言之,我認為王爺不能在這裡乾等,至少要去見見甯宣郡主。」

  聽到甯宣郡主四個字,李明澤的臉色登時大變,剛剛溫和的目光一下子變得犀利如刀。

  他一動不動地緊盯著賈越峰的眸子,直到對方忍耐不住心虛地移開了目光,他方才冷笑道:「老賈,以後別在這種事情上試探我。我和夙兒之間清清白白,她不過是為了昔日舊情幫我一把,要指望她背叛太后,那卻是休想!我答應你的事情自然會做,倘若你想要現在就發動起來,將來若是有差池,要是失敗了,我概不負責。」

  李明澤這番話著實聲色俱厲,聽在賈越峰耳中著實不是滋味。然而,他亦知道逼迫不得,畢竟,即便如今李明澤住在他府中,也未必就是沒有人知道的,如果把這位主兒逼急了,後果很可能是他承擔不起的。想到這些年來開銷的無數金錢,想到事成之後可能獲得的巨大回報,他最後還是硬生生地按捺了下來。

  「既然如此,我聽王爺的就是。」

  見賈越峰悻悻離開了房間,李明澤臉上頓時浮現出了無窮無盡的陰霾。太后、皇帝、臨江王、江東王、魏王,還有京城中或明或暗的其他勢力,使得如今的局勢錯綜複雜難以預料。此時若是一著算錯,那便很有可能是滿盤皆輸的結局。最最重要的是,他這個郡王如今在很多人眼中都是一個死人,論身份比見不得光的李明嘉好不到哪裡去,怎麼能貿貿然出手?

  「太后遇刺,臨江王和江東王遇刺,魏王一家被人算計……」

  他一樁樁一件件地細數著最近發生的變故,頗有些毛骨悚然的驚懼。儘管不願意,但他不得不承認,對方的手段著實高明,每一步都近乎走在眾人的死穴上,讓別人不得不下狠手相應。這樣的全域感,這樣的通達人心,究竟是誰在那裡操控棋局?

  而他李明澤,究竟該不該明知有鬼還不管不顧地跳進去,即使結果是玉石俱焚?

  他看了看旁邊的棋局,見黑子的大龍已經被牢牢卡死,而要做活的唯一一條路卻步步艱難險阻,而且動輒會遇到更大的危難,眉頭不禁緊緊皺了起來。他不想亦不願在這個時候去見崔夙,決不是因為他對賈越峰提到的那個理由。

  那是因為,他根本無顏去見她!在他那時對她隱瞞了那麼多事情之後,他已經沒有資格再去奢求任何事。那段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美好時節,早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慈壽宮中,太后正半靠在床榻上,精神倦怠地翻看著幾本奏摺,不時發出一陣冷笑。此時此刻,旁邊侍立的太監宮女全都眼觀鼻鼻觀心地肅手站在那裡,就連大氣也不敢出一聲,生怕驚擾到了這位至尊的心緒。而徐瑩則在角落中聚精會神地看著正在熬煮的藥,不時掀開蓋子往裡面翻看什麼。

  「若都是像你這樣熬藥,這藥味就全都走了!」

  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打破了殿內的寂靜,那些太監宮女聞聲看去,見是田菁,一個個全都煞白了臉。當初田菁剛剛回宮的時候,認識她的人並不多,但經過幾個昔日老人添油加醋這麼一說,如今宮中上下沒有不知道這位田尚宮是何方神聖的。一想到這位的三尺青鋒之利,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縮了縮腦袋,恨不得立刻奪門而出不必站在這裡礙眼。

  太后卻沒有抬眼,仿若不經意地問道:「你已經挑中人了?」

  「是。」田菁在太后榻前的踏板上輕輕跪了下來,神情鄭重地道,「為保萬無一失,奴婢請太后賜尚方寶劍……兩邊大營各駐紮有三萬軍馬,往日是用作拱衛京城,若是被人存心算計,未必就能夠保全。所以,奴婢不得不留一個人在,萬一有什麼事,也好日後有人能夠承繼奴婢衣缽,那些鐵衛也有一個主心骨。」

  田菁並沒有放低聲音,因此這番話殿內所有人都聽在耳中,而這也讓他們不由得打了個哆嗦。身在這深宮之中,沒有事情是不需要回避人的,而田菁直言不諱地說出這些,豈不是將他們完完全全當作了死人?

  「也好,那丫頭不是那種認命的,而且又……想必可以指望。」太后含含糊糊地吐出一句話,隨即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外頭的事情哀家就都交給你了,能做到什麼地步就做到什麼地步,你不必有後顧之憂。夙兒那裡有劉宇軒護著,料想沒有人吃飽了撐著去動她,不過以防萬一,哀家到時候還是再設一步棋更好。致兒只有這一絲血脈留下來,萬萬不能再有失了。至於其他人……」

  太后突然冷冷合上了手中的奏摺,雙目倏地睜開,隨即閃過了一抹森然寒光:「他們既然想要做大事,那哀家倒要看看他們的決心到了什麼地步。引蛇出洞料想是行不通了,他們一個比一個沉得住氣,既然如此,哀家少不得要打草驚蛇!」

  正在這時,殿中忽然響起了一個突兀的聲音:「太后,藥已經熬好了!」

  眾目睽睽之下,徐瑩端著一碗黑漆漆的藥汁緩緩走上前來,語帶雙關地道:「這藥火候到了,請太后趁熱先服用了。奴婢是學藥理的人,只有對症下藥,方才能夠藥到病除。」

  由於太后正在病中,因此禮部在奏請皇帝之後,決定將冊封魏王的儀式定在三個月後。畢竟,這是皇帝登基之後冊封的第一位異姓王,自然不可草率行事。而考慮到太后的病情時好時壞,不少人也在暗中議論紛紛,猜測著屆時太后是否會露面。而在沒有正式行冊封禮之前,魏王陳誠安仍然住在自己的國公府內,只是這上上下下的稱呼就全都換了過來。

  「王爺,卑職可以打保票,這個消息確鑿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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