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少年丞相世外客 | 上頁 下頁 |
一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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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弈開始了,在寂靜的客廳中,我們只能聽到忽淺忽重的呼吸聲,暖爐火苗的爆裂聲,棋子落下的啪啪聲。 我看不見棋局,看不見棋子,我的腦中卻清楚地描繪著一場戰爭般的場面。車轔馬蕭,步步為營;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運籌帷幄,落子無悔。 「車沉底。將軍!」隨著子默將我的棋拿起放下啪的一聲響,我斜倚著沙發,從容淡定,「徐冽,你輸了。」 他的氣息忽然變得輕若無聲,恍惚間像是失去了所有生機。那是一種忽然被抽空了所有信念和執著的畏懼,那是一種不敢面對的逃避,那是一種所有希望忽然被打破的絕望。 心裡難免有些酸痛,其實我並不想用這麼殘忍的方式來跟徐冽說訣別,其實我並不想讓徐冽知道我的成長軌跡,其實我很清楚這樣赤裸裸的宣戰和擊敗才是對他最大的報復,而我不想這樣做。 可是,我不想再糾纏於從前的感情和傷痛了。好不容易才能和亦寒在一起的我,還有太多風風雨雨要面對的我,太珍惜如今來之不易的幸福,也沒有精力再去應付徐冽的感情,所以只能選擇如此殘忍的方式說我不愛你。 我聽到徐冽站起來,平穩的動作下,腳步卻是虛浮的。他用平靜的聲音說:「伽藍,我今晚可能不會回來。」 我說:「好。」 他柔聲說:「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再受傷了。」 我說:「好。」 他走了幾步,到門口的時候,又開口,聲音已然失去了方才的冷靜:「伽藍,你真的沒話要跟我說嗎?」 我閉了閉眼再睜開:「沒有了。」 他沉默,然後自嘲地笑了兩聲,轉身離去。腳步聲,門開合的聲音,冷風灌進的聲音,通通離我遠去。 我擺弄著棋盤上的棋子,想起身時,才發現腿已發麻,手已冰冷。 「伽藍,你有沒有想過?」子默歎息道,「如果他想通後,發現自己還是愛現在的你,那麼你很可能這一輩子都甩不開他了。對他這樣驕傲又務實的人來說,什麼另一個世界的戀情,靈魂和肉體的區別,都是微不足道的。只要你在這個世界還沒有愛上別人,他就不會失去贏回你的自信。」 我用冰涼的手指揉著額頭:「就因為他太驕傲,太務實,所以才不會愛上如今的我。無論是雪兒,還是當初的林伽藍,身上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柔弱純淨。徐冽習慣了充當保護者的角色,習慣了將愛人攬在羽翼下呵護。他就是因為在爾虞我詐的商場混跡太久,才會愛上當初一根筋迷戀著他的林伽藍。而現在的臨宇,無論心機城府都不輸於他,他的驕傲他的自尊不容許他愛上如今的我。」 子默溫熱的手接替我,輕輕按捏我的頭部,許久笑道:「伽藍,你知道嗎?你如今對徐冽的態度跟初遇你的我很像。仿佛理智淡漠,又似把一切都算計掌控在自己手中。可是,我們都忘了一點。這世間唯一無法算計掌握的,就是人心。人心衍生的感情,真的是說不愛就能不愛的嗎?」 我沉默著將手中的棋子放在棋盤上,啪的一聲清脆而響亮:「子默,要不要來一局?」 第22章伊修行會 當我閉上眼,馥鬱的芳香盈滿鼻尖;當我睜開眼,春暖花開生機燦爛;當我伸出手,指尖能感受到你的溫度。於是我忽然領悟到,原來這就是幸福的模式,簡單卻溫馨的幸福…… 這是一個金碧輝煌的宮殿,堂上掛著「風舞元天」的牌匾。明晃晃的白天,殿中仍點著上百支火燭,讓殿中央的牛皮紙地圖看上去一清二楚。 我坐在首位上,微微眯著眼,耳聽眾人嘈雜的喧鬧,昏昏欲睡。唉!不就是一個出雲島國是打是和嗎?他們都討論了快三個小時了。 我正偷偷以袖掩面打了個哈欠,卻被人當場抓住,一道清越溫柔的嗓音適時響起:「秦丞相有何建議?」 霎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我連忙放下衣袖,不動聲色地打太極:「在場的都是能臣勇將,太后更是睿智天生,想必早已得出萬全之法,臣願恭聆教誨。」 木雙雙幽深複雜的眼眸牢牢望著我,良久,才撇開去,淡淡地道:「哀家想聽聽你的意見。」 拜託你別用這麼哀怨的眼神看著我好不好?我清了清嗓子,態度悠然卻恭敬地道:「臣的意思是,出雲只可結盟,絕不可為敵。」 大殿裡傳出一片討論聲,有些人贊同,有些人懷疑,也有人用責備的眼神看著我。 同是輔政大臣的童智首先發話:「秦大人本非風吟臣子,才可說出如此輕描淡寫的話。想他出雲一不敬女神,二辱我太子,三派人刺殺我皇,如若現在與他們結盟示好,我風吟顏面何存?國威又何在?!」 大殿中立刻響起一片附和之聲,甚至有大膽的放聲道:「童將軍忠肝義膽,才是我風吟之頂樑柱啊!區區一介婦孺、毛頭小子,懂什麼國策。」 這話可連木雙雙和坐在上位的小皇帝都罵了。我看看木雙雙,只見她面無表情,眼眸深不見底,卻透著幽光,完全看不出喜怒。木成英雖未發言,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 轉頭的瞬間,我微微一愣,小皇帝卓淩正瞪著墨綠色的大眼看著我,絲毫不掩飾他對我的好奇。我不在意地笑笑,轉回頭,從容道:「童將軍此言差矣。正所謂有國才有信仰,有國才有顏面,有國才有君王。若將軍當真是忠君愛國的悍將,便該清楚,此時此刻沒有什麼是該擺在國家利益之上的。敢問各位,金耀與出雲,爾等更恨哪一個?更想向哪個報復?」 堂上一片靜寂,我見卓淩烏溜溜的綠眼看著我,有些驚疑,大概是詫異我為何能讓一殿的喧鬧頓時消失。我沖他微微一笑,隨即肅容續道:「金耀國主楊毅殺我妻子,絕我忠義,莫非我不恨他?金耀大將楊潛占爾等城池,燒殺搶掠無所不為,莫非你們不恨他?然,我們還是必須與他們簽訂盟約,甚至送二皇子為質子,這等屈辱的妥協為的是什麼?還不是為了風吟的強盛,為了風吟百姓能休養生息,為了當今聖上能更好地治理國家?」 一番話說得雖重,我的語調卻一直平靜無波,那聽上去幾乎沒有任何波瀾起伏的潔淨音質,讓人有種迷醉的感覺。我端起茶輕抿了一口,放下的時候發出叮一聲響:「我風吟不擅陸戰,長於水戰,而彙聚所有能工巧匠的出雲卻是保障我們水戰勝利的重要後盾。出雲和風吟,千百年來唇齒相依,相互掩護,相互扶持,豈能為了一些私人小利而分崩離析,讓居心叵測之人有可乘之機?」 我言笑晏晏地看著神色慢慢凝重深思的童智:「童將軍,你說是嗎?」 童智花白的濃眉深鎖,半晌才道:「丞相所言也未必全無道理,待老夫和眾位大臣好好商量一番,再做定奪。」 我勉強壓下打哈欠的衝動,禮貌地點點頭。還商量?那不是又要三個小時? 我看看小皇帝卓淩也是面色青白,讓一個小孩子端正地坐這麼久,聽他根本聽不懂的朝政,真是虐待兒童啊!我咳了兩聲,用目光示意木雙雙,又朝小皇帝抬了抬下巴。 木雙雙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馬上領會,揮手道:「沉香,你先帶淩兒去歇息吧。」 待小皇帝出去,我忙裝模作樣地咳了兩聲,起身恭敬道:「臣身體一向羸弱,今日議政多時,實在不堪重負,還請太后准臣回去休息。」 木雙雙目瞪口呆地看著我,眼中幾乎能讀出「怎麼會有你這麼不要臉的丞相」的話。但終究她還是咬牙切齒地批准我去休息。 我在眾人憐憫同情的目光中施施然走出大殿。殿外陽光真好啊!我伸了個懶腰,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空氣。 「你真的是神之子嗎?」身後傳來一個稚嫩的男聲。 我回過頭去,眼中露出詫異:「皇上,奶娘不是帶你去休息了嗎?怎麼還在這裡?」 卓淩撇了撇嘴:「朕把她甩開了。」 我溫和地笑笑,蹲下來與他平視:「你不喜歡這個奶娘嗎?」 卓淩哼了一聲:「娘親說,她是母后派在朕身邊的奸細。」 說這話的時候,他眼中有道幽光,夾雜著殺氣,和敦厚軟弱的卓清很不像。如此小就有這樣的氣勢,這個小皇帝不簡單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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