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丞相世外客(150)_小佚

一五〇

　　我摸了摸他柔軟的頭髮，想起遠離我的飛飛，語調變得輕柔：「皇上這麼跑掉，大家為了找你會弄得天翻地覆，作為皇上，是不該為臣子添這些麻煩的。」

　　卓淩眨著疑惑的眼看著我，聲音帶著不解：「可是，從來沒有人找過朕，有一次朕在假山裡躲了一天，也沒有人找朕啊。」

　　我心口一滯，看著眼前孩子稚嫩的小臉，迷惑卻沒有委屈的眼睛，微微心疼他的孤獨和無人憐惜：「那麼，皇上找臣有什麼事嗎？」

　　「我……朕……」卓淩的臉微微泛紅，他偷看了我一眼，又忙垂下頭去，「朕聽娘親說，你是神之子。朕一直都很想知道，神子是什麼樣子的。」

　　我忍不住低笑出聲，輕輕拂開他額前的頭髮，一時不想把他當做一國皇上，而是一個稚嫩天真的幼童：「那麼看到的結果，有沒有很失望呢？」

　　卓淩似是有些害羞，又好像很渴望我摸他的頭，微微蹭過來一點，才臉紅道：「還……還好。」

　　他眨了眨眼，略帶緊張羞澀地道：「秦丞相，朕以後能召你進宮嗎？」

　　我撫順他被我揉亂的頭髮，微笑道：「可以啊！皇上如果想見臣，讓人捎個信給臣就是了。」

　　他興奮地點點頭，然後小臉通紅地笑著離開。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獨自一人往宮外走去。出宮門時，亦寒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掀開車簾讓我進去。

　　馬車在安靜中往前行駛，我靠在亦寒懷中閉目養神。

　　「不開心嗎？」亦寒清冷的聲音響在耳畔。

　　我搖了搖頭：「只是有些感觸罷了。這麼小的孩子啊……竟也被利用來接近我。」

　　「要我查查他娘親和家族嗎？」

　　「也好。」我伸手鉤住他脖子，把臉貼在他的頸項，忽然笑道，「亦寒，能像現在這樣黏在你懷裡，我以前連想都不敢想。」

　　亦寒沒有說話，只是更用力地摟緊我。我們在馬車的輕微顛簸中，享受那片刻只有我們，沒有任何爾虞我詐明爭暗鬥的寧靜。

　　剛回到赤宇樓，一隻白鴿便拍著翅膀飛到了亦寒身上，他取下鴿子腳上的小銅管，從裡面取出一團卷帛遞給我。

　　「是捕影寫來的。」我抬頭笑道，「他和雲顏到了水霧，借著暗營的庇護躲過四大殺手的追殺，此刻正在趕來風吟的路上。」

　　亦寒點頭，眼神幾許溫柔，幾許憐惜：「這樣你就不用擔心了。」

　　那日我吐血昏迷，雖然沒有落下大的病根，原來的咳嗽和體虛卻更嚴重了，普通的行動思考沒有關係，一旦勞心勞力便會氣喘咳嗽，甚至暈厥。連我自己也很擔心這個身體能撐多久，更何況是亦寒了。

　　走進大廳，見秦離和韓絕正等著我，神色急迫又興奮。一見我，秦離還知行禮，韓絕卻是一把將我拽到桌前，指著風吟的詳細地形圖道：「臨宇，秦離說你要成立風吟五城經濟聯盟是什麼意思？究竟何謂經濟？又是哪五城？」

　　我笑笑：「靖遠，要成立經濟聯盟的不是我，是你！」

　　他微眯著棕色的眼眸看我，臉色無喜無怒，只是沉默著等待我的解釋。

　　其實，無論從長相、性格還是才能來說，韓絕都算是與子默極其接近的了。只是，不知為何我有種感覺，真到了千鈞一髮有我沒他的時刻，表面真性情的韓絕，會比看似冷眼觀世人的子默要冷血得多。

　　我隨意找了把椅子坐下來，食指一一指在地圖上：「濮城、建業、琢郡、上庸、房陵，此五城將在數月後進行全面通商。而你的職責就是建立一個伊修行會，在五城中開設各種連鎖的酒樓、錢莊等。伊修行會屬於私人行會，但每年會向風吟皇朝繳納超過平常兩倍的稅收。」

　　韓絕很認真地聽著，臉上慢慢浮起訝異之色：「雖然有些話我聽得不是很明白，但大致意思我瞭解。可是臨宇，且不說五城中原來的商賈會不會容許我們進入，單是在毫無根基的城鎮中站穩腳跟，就不是一兩年可以做到的事情。」

　　我以手支下頜，微微挑眉看著這唇齒相連的五城淡淡道：「這就是我當初不與楊潛搶功，只耐心佔領和整頓這五城的原因。早在一年前，我擁有全部城守權的時候，就已經偷偷命人在五城中開拓各種市場，如今你只需利用你的財力，將這市場拓寬即可。至於那些商賈，將是這個伊修行會存在的紐帶。」

　　韓絕眼中閃過震驚銳利的光芒，原本溫暖的棕色變得幽冷，隨即被驚歎掩蓋。

　　我悠然撫著牛皮紙上的五城，清冷的聲音有種常人無法企及的潔淨感：「行會不容吞併，卻可以出售股份。無論是哪個行業，哪個分支，只要是信譽好、出得起價錢的商賈就允許他們加入，甚至購買一定限度的行會股份。每個城都要由一個擁有最高股權的商賈作為代表，每三個月就行會的發展和擴張進行會談，制定下一季度的經濟策略。但有幾點你必須記住！」

　　我抬起頭，雙目直射他：「其一，作為聯盟會長，你我必須對半掌控行會百分之五十以上的股份；其二，你的身份、行會的資料絕不可外泄，一旦有加盟商賈違背法則，須以雷霆萬鈞之手段鎮壓，是以我要安排一批人作為行會護法；其三……」

　　我的聲音慢慢變得凝重，連語速也緩慢下來：「其三，你必須發誓永不會背叛我。我可以不計較你原來的主人是誰，也可以不計較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麼，但從你接手五城經濟聯盟開始，就只能是我的朋友，絕不容許生出二心。」

　　韓絕臉上驚詫、惶恐一閃而逝，似笑非笑的深沉映在他臉上：「臨宇，你憑什麼讓我永遠不背叛你？」

　　我聳了聳肩，懶散地靠在椅背上，笑道：「什麼也不憑。但我可以答應你，第一，我能保障你的利益只增不減，這點你毋庸置疑；第二，就算將來我佔領了金耀也絕不會欺壓百姓，淩辱官員；第三，我可以保你一家平安，包括……你的侄子。」

　　「你知道？！」韓絕低吼了一聲，臉色終於大變，含著憤怒和震驚，「你早就在懷疑我了！」

　　「靖遠，」我歎了口氣，「我只是從未放棄過對你二哥韓甯的監控罷了。否則，你以為你被律令刺殺的時候，為何秦雪和血部成員能恰好救下你？」

　　韓絕終究不是普通人，很快便恢復了平靜，他的目光落在我放於地圖的手上，沉聲問：「你的目的是什麼？既然不願做皇帝，你的目的又是什麼？」

　　「統一天下啊。」我無聲喟歎，「不當皇帝，就不能有天下歸一、紛爭平息的願望了嗎？我只是想創造一個嶄新的歷史給……你和你的後人及天下百姓。而控制各國的經濟命脈，是完成這個願望所必需的。」

　　我伸了個懶腰站起來，坐著的韓絕恰好抬頭，此時棕色的光芒在他眼中若隱若現，恍惚間有種子默就在眼前的錯覺。他用極其複雜的目光看著我問：「他跟你比誰更厲害？」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脫口問道：「誰？」

　　「子默……」韓絕凝眉看著我，清俊絕倫的臉上有著融融的光芒，像天上雪一樣聖潔，「你昏睡時把我錯認成了他。子默跟你，誰更厲害？」

　　我恍然大悟，難怪他當初會在房陵問我子默是誰。我淺笑著掠過他，拋下淡淡輕輕的一句話：「我所會的一切，都是他教的，你說誰厲害？」

　　「臨宇。」他忽然叫住我，「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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