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少年丞相世外客 | 上頁 下頁
一四四


  「宇會危險嗎?」飛飛突然發問,打斷了她的話。

  臨宇笑笑道:「不會,我有亦寒的保護,所以不會危險。」

  飛飛鼓起了雙頰,神色極委屈:「那他為什麼不保護飛飛?」

  臨宇失笑,揉亂了他的額發,這是他很喜歡的一個動作:「亦寒只能保護一個人。乖,先跟霖宣回去,不久我就讓人去接你回來。」

  「多久?」飛飛固執地看著臨宇,問了兩遍,「不久是多久?」

  臨宇眼中閃過憐惜和傷痛:「最遲不會超過兩個月。」

  飛飛緩緩低下頭去,輕若無聲地回答:「好。」

  亦寒正要跟臨宇走出房門,卻被飛飛拉住。看著他黑沉沉含著乞求的眼睛,連亦寒也忍不住放柔了語調:「怎麼了?」

  「我想學武功。」飛飛說,「我想保護宇。」

  亦寒沉默了很久,有些不忍回答。只得扯掉他揪住自己的手,狠心拋下他,追上臨宇。

  飛飛,你不知道,一旦你的武功恢復,就再也不是飛飛。到時……亦寒不能肯定臨宇是否希望飛飛變回柳岑楓,但他絕不會容許那樣可怕的人留在她身邊。

  「公子去哪兒?」亦寒快步追上已快到門口的臨宇,正想喚人駕馬車過來,卻被臨宇架住。

  「只是去聖錦太后的宮外府邸,不用叫馬車了。」

  亦寒被她架住的手抖了抖:「去做什麼?」

  臨宇伸了個懶腰道:「不知道,談談風吟未來的發展、經濟的恢復、民生的休養……反正總得找個機會跟木雙雙深聊的。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亦寒的唇動了動,想阻止她去,也知道只要他阻止了,就算沒有任何理由,她也會答應。可是,那句「別去」最終還是被他卡在了喉嚨口,化作暗歎。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他就算能阻止得了一時,又能阻止一世嗎?

  可是,一走進「綠水別院」他就後悔了,那個坐在「蕪怡亭」中的中年男子,不是他的師父符禦又是誰?他像是早知道了他們會來一般,神情冷漠地喝著酒,目光絲毫不願多停留地掃過臨宇,落在自己身上。

  符禦抿了口酒,淡淡道:「那件事考慮得怎麼樣了?」

  亦寒下意識地握緊了青霜劍的劍柄:「不可能。」他一字一句地說,「無論師父問多少次都是一樣,不可能。」

  師父!那是他從小敬重的師父,他不想與他為敵,更不想將殺意傾注在他身上。所以,請不要再逼他!終身不娶,留在臨宇身邊,那是他……唯一的底線。

  「呵……」符禦露出冷笑,目光終於停駐在臨宇身上,「你有問過你主子的意思嗎?」

  亦寒的臉色有瞬間的蒼白,他張了張唇想說話,卻發不出聲。臨宇卻在此時開口了:「不就是你想讓他娶木雙雙嗎?他已經回答了,不可能。這麼清楚的意思,還需問嗎?」

  臨宇的聲音很冷靜,明明那麼單薄的身軀,那麼孱弱的體質,卻毫無畏懼地和他師父對峙著。她已經沒有了當年的恐懼和緊繃,即便在師父釋放的些微殺氣下,她微微顫抖的身體也顯得從容而堅決。兩年的時間,臨宇,又一次成長了。

  成長後的她,不只想要他的保護,更想保護他;成長後的她,知足地過著每一天;成長後的她,鎮定卻不冷血,睿智卻不陰狠;成長後的她,美輪美奐,卻只肯為他綻放。

  臨宇……臨宇……亦寒在心底深處呼喚著她的名字。雖然他們不能相愛,卻至少還能相守。這就是她的滿足,她的成長。

  亦寒從來沒有一刻比現在更希望將她擁在懷裡,守護她,珍惜她,而不是只望著她的背影。

  不甘與滿足,渴望與無奈,佔有欲與默默守護……所有矛盾的感情糾纏在他的心頭,幻化成一種尖銳的痛。他的身體沒有任何感覺,可是他的心卻如被碾碎再重組、割裂又縫合一般,痛得無法言喻。

  就是在那樣仿佛無止境,其實卻只是短短一瞬的痛苦折磨中,在心臟要爆裂的極限下,忽然,有什麼自心口注入又流出,一種清淡如流水的感覺在他全身上下的經脈中滑過,仿佛每一寸皮膚都在瞬間獲得了新生。

  亦寒握劍的手微顫,那是一種極其玄妙的體驗自己體內真氣流動的感覺。他的靈魂仿佛從肉體中被抽離了出去,他的手能拂開清風,他的眼能看到空氣中的塵埃。

  他抬起頭,原本刺眼的陽光變得清潤柔和,大地上所有的事物仿佛被洗了一遍。此刻的他不只能看到綠油油的草地,更能感受到它們一點點破土的脈動。

  心境通明,天地無塵。他居然在匪夷所思的情境下,無聲無息地突破了先天無塵的境界,離先天無為,僅一步之遙。

  短暫的時間內,對峙著的符禦和臨宇,符禦身後出神的木雙雙,誰也沒發現亦寒身上驚人的變化。然而,欣喜只是一瞬的事,亦寒很快就想到,雖和無為只差一步,卻偏偏是天與地的一步。先天之境以無為為最高境界,當年符禦一代習武天才,三十歲達到先天無塵境界,然而在有「星魂訣」的幫助下,進入無為,卻還是用了三十年。由此可見,從無塵到無為,才是真正從人到神的遞變。

  青色的身影微微一閃,已來到了臨宇面前,護住已被殺念壓迫得冷汗直流的臨宇。

  符禦眼中有著些微的動容:「如此良質居然身為女子,真是可惜,可惜了!」

  符禦身後木雙雙的臉色霎時蒼白,不知是為了那句「身為女子」,還是那句蔑視女子的「可惜了」。

  亦寒自身後握住臨宇微涼的手,將如今越加醇厚的內力輸給她,一邊抬頭:「師父,你待如何?」

  他的冷漠,讓符禦眼中閃過一絲受傷,卻又立刻被冰冷所替代:「無論如何,你都必須娶靈兒為妻。或者你喜歡其他女子,只要不是你的主人,隨便你挑。」

  符禦的篤定,讓他心中微微一滯:「你想用公子脅迫我?」

  符禦的眉跳了一下,一步步走近自己心愛的徒弟:「迫不得已,我也只好用這招。不過,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又是一個機會!將原本勒緊臉的繩子松一松,等整個頭都套進去了,才死命地收緊,那時勒的,就是能讓人窒息的脖子。師父,就是這樣一個人。

  符禦嘴角勾出一個與他清冷面容極不相稱的詭異笑容:「你若能通過這次考驗,我便不再逼你娶妻。你若通不過,就必須留下一個子嗣。當然,無論是否能通過考驗,這個女子永遠都只能是你的主子。這樣的機會,你會抓住嗎?」

  他太清楚師父的狠辣,他太清楚師父的智謀,他太清楚師父一旦決定便志在必得的信念。他不應該答應,不應該妥協。可是,那個人畢竟是他的師父。

  如果,真的讓師父拿公子的性命來威脅他,哪怕心中的信念堅如磐石,哪怕他們可以生死與共,他心裡的傷痛再也抹殺不了。一個是他最親的人,一個是他最愛的人,他誰也沒辦法完全丟棄不顧。

  亦寒緩緩轉過身看著面色蒼白,卻平靜柔和地看著他的臨宇。他開口時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竟是沙啞的:「公子,不會有比現在更壞的情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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