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隋唐逝 | 上頁 下頁 |
一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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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離洛陽被攻克不久,張婕妤看上了洛陽南郊三十頃良田,請他賜予父母,他沒多想當場就下了手敕。誰知當張家拿著手敕去圈田時,卻被淮安王李神通的家人大剌剌攔住,稱此田已由秦王出教諭給了他們了,且言語間也不見得客氣。 李淵其實是疼兒子們的,他自己以皇帝名義發佈的指示叫「敕」,太子建成的為「令」,秦王、齊王的則為「教」,令、教與敕,三者並行不悖。不過這權力下放的結果——政出多門,父子們有時同時向一個部門發號施令,搞得司職莫知所從,常常只好按「誰先到就依誰指示」作算。 像這一次,既然秦王教諭在先,李家自然堅不肯讓了。 張婕妤上次在洛陽珠寶沒要成,這次居然再次受挫,當下又哭又鬧不肯罷休,李淵自感下不來台,就詢問兒子能不能說服神通讓地,畢竟再怎麼樣他也是一朝天子,怎能連幾畝地都說了不算? 豈知世民端正應道:「父皇若一定要淮安王交出這地,他必不敢不交。但是,兒臣身為三軍主帥,已經給了他的,再出爾反爾,那以後在戰場之上,誰還肯聽兒臣的?且不說戰場上軍令如山倒,父皇不也常說,做人要言而有信?」 一席話說得他無言以對。 「皇上……」尹德妃的哭聲嚶嚶繞耳,「賤妾卑微,不敢挑撥了您父子間的關係。可是,這事兒就是放在平常人家,也說不過去啊!」 李淵的氣越喘越粗,正要開口,忽聽門外報:「啟稟陛下,秦王求見!」 「父皇——」世民一腳踏進殿門,低頭行禮。 「二郎,你左右那幫人也太猖狂了,竟連堂堂皇妃的家人都敢欺辱!」不等兒子開口,一通教訓就劈頭蓋臉下來。 世民一愣,旋即明白過來,冷冷掃了尹德妃一眼——尹德妃被他盯得不敢哼聲——而後朗聲道:「不知父皇從何說起。兒臣知道,眾長安百姓看到的是,杜如晦一人騎馬過尹家,被尹家僕役們無端毆打,現右肋、小指等多處骨折,渾身青紫地躺在床上——請問,到底是誰欺辱誰?!」 李淵一聽,難道自己又唐突了?他看一眼尹德妃楚楚依人的模樣,正正臉色,道:「所謂無風不起浪。尹家為何無緣無故去打傷杜如晦?總得有個根由。」 「這正是兒臣想問德妃娘娘的。」 尹德妃縮了一縮,軟軟道:「主大奴亦大……」 「德妃娘娘,這」主大「,可是指您自己?」 「好了好了,」李淵見雙方都不肯退讓,有點懂了,只是心裡一口氣委實按捺不下,「二郎,此事就不要說了。從今以後,你也要好好約束你那些個部下,不要因為跟著打了幾個勝仗就失了分寸,長安城裡有地位有身份的多了去了,難道逐個兒衝撞完不成?」 「父皇——」世民又驚又怒,這分明是敲山震虎,在說自己!什麼時候,打勝仗竟成了遭受猜忌的根源? 「退下罷。」 他忍了又忍,終於行禮:「父皇教誨,兒臣謹記。兒臣告退。」 「小逝,你去幹什麼?」 「幫你出氣。」 「你回來!」如晦撐起上半身,「不要把事情鬧大——」 「你的手指已經永遠斷了!」她不明白,「皇上有心要維護尹阿鼠,可是,難道一個大臣比不上一個小人重要?這口氣我咽不下!」 如晦見她模樣,緩了語氣:「那你……打算怎麼辦?」 「呵呵,」她笑,「先把打你的那幾個人痛扁一頓。老鼠頭子麼,留著慢慢兒折磨。」 完了,這個人一臉陰笑的表情,自己也很喜歡。如晦沉默,咳一咳,道:「明目張膽不太好,人家怎麼樣也是國丈。可以想想其他的——嗯,比較委婉的手法。」 看不出來嘛。她重新打量他一番,嘻笑:「若說來陰的,便是悄悄殺了那幾個也不成問題。可是,這老鼠頭子太目中無人,長安百姓受他欺淩已久,早有不滿。我已經抓住了他一些惡證,今日就是要光明正大地煞煞他的威風,替所有人出了這口惡氣!」 「你進不了尹府。」 「我是進不了,不過,難道他們有本事一輩子躲在裡面不出來麼?」她邊說邊往外走,「放心,我不會莽撞的。」 他聽著她到院中召集那些打扮成普通衙役的士兵——也不知是從程咬金或是秦瓊還是世勣那邊調過來的,應該是熟人,只說了幾句,大夥兒喏了一聲,就一齊出發了。 他輕輕笑起來,看看自己的小指,想起她終於振作起來的面容,也許……斷得很值呢。 乘車之法,尊者居左,禦者居中,一人處車之右,以備傾側,稱車右,其餘則曰驂乘。 一輛馬車從尹府大門慢慢出來,後面跟著的一群人中,正有那天動手打人的四人。 「看清楚了?」 「是的,姑娘。不過——」 「怎麼?」 「坐在左邊的那個,好像就是尹大人?」 「呃?」她搭個涼棚看看,「那個腦門上沒幾根毛的老頭?正好正好,上!」 轟,一夥幾十人一湧而出,將大搖大擺的馬車及護衛圍了個嚴嚴實實。 車右一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頗為囂張:「幹什麼?幹什麼?」邊說邊讓駕車者快馬加鞭想沖出去。久經沙場的士卒們哪會被他嚇倒,安逝一個眼神示意,就有兩個人上前牢牢籠住了馬嚼子,兀自不動。 「你們想幹什麼?」車左的尹阿鼠倒還自持鎮定,就是聲音難聽了點,像待宰的公雞。 安逝上前,颼地拔出腰間特地弄來的造型十分誇張的佩刀,在車前地上劃下一道印痕:「不好意思,如果大人越過這道界線的話,就別怪我們不講面子。」 「你是誰,竟敢擅攔車駕,有官府文書嗎?」尹阿鼠看她一眼。 「對啊,」中年男子幫腔,「我們大人是當今德妃娘娘之父,你們不想活了?」 「在下乃京兆尹府中小小一名捕快,擾了大人大駕,先告一聲不是了。」此刻的安逝,一襲青衣,烏絲束起,佩刀直鞘當街而立,像是一名俊秀男兒。 中年男子從鼻孔裡哼了一聲。 尹阿鼠擺足了架子,啐道:「既知老夫何人,擺出這等陣勢,是何緣故?」 安逝依舊輕淺地笑,從懷中掏出早制好的文書,當著圍觀民眾的面,高聲朗氣地開始誦讀,從徇私舞弊、疏誤失職到霸田擾民、奢靡苛暴,再到縱下行兇,毆打朝廷命官……一條一條念完之後,吐字如冰:「來人,給我拿下!」 「放肆!」尹阿鼠一聲怒喝止住眾人,「憑你一個小小捕快,也敢捕捉於我?老夫要上大理寺!」 「大人,」安逝不緊不慢,禮待萬分,「您的罪名已立,皆有據可查,就不必勞駕了。」 「好大的膽子。」他首次拿正眼看她,「小子到底何人?」 「這樣吧,」安逝似退一步,做有商有量狀,「您老這千金之軀的,咱也動不起,但是——」目光凜然射向車後四人,「這幾個光天化日之下,無故毆打當朝大員,以下犯上,視朝廷律法於無物,罪無可赦,大家上!」 「住手,給老夫住手——」 尹阿鼠連聲叫嚷著,安逝置若罔聞,一揮手,士兵們與眾家丁對打起來。 她退到一旁,涼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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