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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如此。」我說。

  他瞟瞟我,補充道:「我說『若』。」

  我點點頭,問他:「現下如何了?」

  觪說:「既無媵女,其餘隨嫁媵器鬲人就當增加許多。」

  我想了想:「君父怎麼說?」

  觪答道:「君父還未應允,母親卻說些許媵器鬲人,杞國出得起。」說著,他苦笑:「這事還須母親說通,偏偏這時她又病了。」

  我沒有說話。

  父親不同意,自有他的道理。打造銅器開支不小,加上鬲人,絕對是要超出很多預算的,這確實不如送媵來得實在……

  「先不管這些,」觪拍拍我的肩,笑道:「子熙做到這步,足見其心誠。姮既不願媵女隨嫁,如今得他成全,當是歡喜了?」

  我微微一愣。歡喜嗎?與眾婦分享丈夫向來不是我想要的,掙扎過,放棄過,現在,姬輿竟做到了,我如願以償,高興嗎?

  腦海深處,似有一雙溫潤的眼睛在靜靜注視,心忽而掠過一絲隱痛。

  「我也不知。」我輕聲道,話音在喉間,微有些含混。

  「嗯?」觪挑了挑眉,拖長著聲音。

  我看著他,淡淡地笑了笑:「自然歡喜的。」

  ***

  夜晚,我躺在床上,腦子裡仍想著白日裡觪說的話。

  思想還在圍著姬輿的信打轉,憶起以前他做的一切,小悠,梓土,絹帕,教場……每一件放在心上,都讓我覺得沉甸甸的。

  翻來覆去睡不著,我從床上披衣坐起,取出琴,強迫自己屏神靜氣。彈了幾段,心中雜念漸漸濾去,那張星眸熠熠的臉卻愈發清晰,似有低語在耳旁縈繞。胸前,玉韘無聲地墜著,在黯淡的光線下泛起柔和的光。

  倒真想再見到他,好好談一談。

  我深呼吸一口氣,把琴收起,回到床上繼續睡覺。

  不知過了多久,迷糊中,我被人喚醒。

  「何事?」我問。

  「君主,」丘說:「方才夫人又是一陣劇咳,暈厥了。」

  我一驚,睡意頓時消散,忙起身穿衣,趕到母親室中。只見母親面色發青,倒在床上不省人事,旁邊的宮人一陣手忙腳亂。幸好有醫師奉命宿在宮外,早已到了,正給母親施救。拍打側轉了好一會,母親的臉漸漸恢復血色,恢復了氣息。

  「蒼天!」丘和世婦們松下一口氣,走到門外,不停地叩拜。

  我仍不放心,走到醫師身旁,問他:「夫人為何暈厥?」

  醫師答道:「夫人為痰所迷,一時緩氣不上,故而暈厥。」

  我點頭。這時,父親和觪相繼趕到,見母親無事,臉色皆緩了下來。父親的眉頭卻依舊鎖著,沉聲將醫師召入偏室詢問。

  良久,他們出來,醫師唯唯告退,父親眼神似乎黯然,面色看著竟有些灰敗。

  「君父,」我上前,問道:「醫師如何說?」

  父親看看我,沒有駐足,走向母親房室。「無事。」過了一會,只聽他的聲音傳來,在沁涼的夜風中飄然消散。

  這件事以後,父親在母親的室中另設床榻,自己日日不離開,夜晚也宿在裡面。

  此舉引起的轟動不小,宮裡宮外議論紛紛,人人都說國君到底最重夫人。據我所知,陳媯來探望過幾次,但父親沒有讓她多留,只停了一會便讓人送客了。這一來,說法更多了,父親卻充耳不聞,每日只在室內陪著母親,或說話,或聽琴。

  母親精力不足,很少說話,臉上卻總含著淺笑。

  ***

  自從上回暈厥,母親比以前睡得更多了,我又要每日去公宮習禮,很難遇見她清醒的時候。

  傍晚,我回到宮中,照例到母親居室探望。

  幔帳依舊低垂,我輕輕的入內,母親還是在睡,毫不意外地,父親也在。不過,與往常不同,他沒有在案前看簡書,而是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母親,不知在想著什麼,表情不辨。

  我往回退出,走到堂上時,身後卻響起了父親的聲音,把我叫住。

  他已經從室中出來,對我說:「彀父在正宮中與眾臣商議國務,我須過去,你留在室中守著。」

  我答道:「諾。」

  父親頷首離去。

  剛走到房前,寺人衿前來,將一卷木牘交給我,說是從衛國來的。

  衛國?我訝異地接過。

  進入室中,母親沒有醒,我在榻上坐下,打開木犢。

  字寫得密密麻麻,來信的人是衛佼,她告訴我,子鵠幾月前得到了封邑,二人將在下月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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