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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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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她將玉笄放回匣子,囑咐丘收好。又拿起一套精緻的禮服,問這也是王姒所賜?我說是。她把衣裳分別掛在我身上比試,只見寬寬地大出了一號。母親笑道:「王姒想得倒是長遠,姮兩三年後的衣服都賜下了。」 的確,王姒下面的人也太粗心了些,那麼漂亮的衣服,可惜都要拿去壓箱底。 母親像是想起什麼,讓隨人拿來一個的小皮袋,鼓鼓的。她對我說:「幾日前使者來傳簡書,捎上此物,說是晉國來的,要交與你,我便一直收著,等你回來。」 晉國?我的心一動,難道是燮? 心撲撲地跳起來,我接過口袋,圓鼓鼓的,有些沉。往袋口上看,只見繩結處用青泥封著,清晰的印著一個龍頭圖案。心裡頓時樂開了花,果然是燮寄來的! 那天要回賓館的時候,我要他給我寄信。燮笑著說可以是可以,不過信件混雜,若是被別人拆閱了怎麼辦?這倒是個問題啊,我們之間的關係目前是要保密的。我想起後世的方法,用青膏泥封在繩結上,蓋上印章,要想查看必須把封泥拿掉,這樣就可以保證文書不會被別人偷看。 我把想法說給燮聽,他略一思索,驚歎地看著我,說此法甚妙,姮真聰明。我不好意思地說這沒什麼。 他又微微皺眉,說,不過,印章是什麼? 我倒,這年代還沒有印章啊。而且,大咧咧地在封泥上寫自己的名字似乎也不妥。於是對他說,印章就是我們的玉珮,他用龍形佩,我用鳳形佩,拿到手上一目了然,也不怕被人知道。 燮點頭,笑笑說,好。 沒想到這麼快,我看著手裡沉甸甸的口袋,高興得合不攏嘴,熱情地在母親臉上親了一口。 母親莫明其妙,疑惑地問我:「何人致信?」 雖然很想馬上找個地方躲起來讀信,但還是先跟她說清楚吧。 我示意地看看周圍,母親讓旁人退下,轉向我道:「現在可以說了?」 笑嘻嘻地在她身旁坐下,說:「母親可知燮父?」 母親想想,說:「晉侯?」 我點頭,把我和燮的事情從頭說起。 母親一言不發地聽,當我一口氣講到約會的時候,發現她的臉沉了下來。 「母親……」我有些不安,小心翼翼地觀察她的表情。 母親凝視我的眼睛,雙目如電:「如此說來,晉侯向姮求婚,姮應允了?」 我被她喜怒不辨的臉鎮住,說話竟有些支吾:「嗯……姮確是應允了。」 「姮!」母親臉色大變,聲音嚴厲起來:「你怎可輕易與人……」話沒說完,卻猛地咳了起來,越咳越劇烈。我大驚,忙用手撫她的背,幫她緩氣。 「無事。」過了會,她漸漸停下來,輕輕推開我的手。 「母親……」我不知所措地望著她。 母親臉色有些蒼白,按著胸口:「老毛病了……」她深深吸一口氣,抬頭望向我,面色稍緩。 盯了我半晌,母親忽而扯起一個笑容,幽幽地說:「不知不覺,姮已長成一個小美人了。此次出去,必定受到不少稱讚?」 我詫異,不知該說什麼。 她繼續說:「姮也知道自己的長相,又對晉侯動心,便大膽追求,不想竟得償心願,心中必是得意萬分……母親說得可對?」 我臉頰發熱,躊躇著微微點頭,這話雖然是她的猜測,但不能說不對。 母親輕歎,目光犀利:「吾女可曾想過,晉侯閱人無數,觀其多年行事,便知心思極深,何人不曾見過?你再漂亮,也不過一幼齡少女,他一個國君,如何在區區幾面之間就與你立下婚約?」 我心中一驚,這是什麼意思? 她看著我,嘴角噙著淡淡的嘲諷:「姮不明白,母親卻知道。唐虞之地,自古夏人聚居,周人雖自謂夏人之後,啟以夏政,卻終不能盡服人心。晉侯即位以來,欲勵精圖治,而國人不甚安定,若此時得與姒氏聯姻,則夏人必誠服於他,萬事可成。姮,母親這麼說,你可明白了?」 我呆住,心亂如麻。自己從未想到過這一層,或許根本是不願去想,現在被母親說破,她分析得很對,簡直無可辯駁。 腦中一片迷惘,燮,真的是這樣嗎? 我憶起他那張明月般的臉,泛著淡淡的紅暈,雙眼眸光盈動,溫柔而堅定地注視著我,說他喜歡我。此情此景,每每想起都撼動心弦,我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它是假的。 心裡一個響亮的聲音反復問自己:「你信他嗎?信嗎?」 沒錯,我信嗎?如果起碼的信任也做不到,這場戀愛還有什麼意義? 我深深吸氣,壓下心中的疑霧,直視母親的眼睛,說:「母親此話確實在理,然姮仍不明白,晉侯若欲與姒氏聯姻,可直接向君父求親,何必多此一舉與我立約?姒氏支系何其龐雜,適婚女子不在少數,為何又獨獨相中姮?」 母親皺眉道:「姮為何如此執拗?姒氏以杞國為大宗,杞國嫡女又只你一人,他不選你又能選誰?」 「可燮他當初並不知我是誰。」 她冷笑:「可知道後就引得姮私定終生了不是?」 我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母親。那些讓我感到甜蜜無比的事,到了她眼裡竟變得如此齷齪不堪!她的心怎麼可以如此冷漠? 母親的腦子裡,第一個想到的永遠是利益的權衡,而我永遠也無法跟上。 兩人的立場迥然,這話題也沒什麼好說下去的了。 母親見我默然不語,以為我被說服了,臉色漸漸溫和起來,拉過我的手,柔聲說:「吾女向來聰穎,怎會想不通?乖,聽母親的話,和晉侯斷了吧。」 我抬頭,望向母親。她的臉上,除了幾條淡淡的魚尾紋,一切都沒變,依然如十二年前我初見她時那般美麗。這張臉年輕的時候也是這樣吧?在那顆永遠像一潭止水的心的支配下,可曾為誰展露過羞澀的笑容? 我慘然一笑,問:「母親可曾愛過?」 拉著我的手微微僵住,母親詫異地看我。 我坦然與她對視:「母親,姮自小遵從母親教誨,從不違逆。姮知道,母親方才所言,句句真言,皆是為姮設想。然,姮之心早已托與燮父,與他相愛,相信他定不負我。母親,唯此一次,讓姮按照自己的心意可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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