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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想起十層墓穴的巨石,胡荼心裡陡然一片腥紅血意,腦子裡朦朦朧朧,凍得再次昏厥過去。

  「二少,再堅持堅持,很快就到了!」

  劉盈背著胡荼出了生墓,發現二人來到一個荒蕪人煙的地方。

  也不知是她運氣好,還是老天垂憐,竟然被她找到一個廢棄的柴房。她好容易把胡荼弄進柴房,尋了稻草,在地上厚厚鋪了一層,把胡荼放上去——摸摸胡荼的手,那還是涼的,涼得讓她膽戰心驚。

  好在柴火和火石都在身邊。

  她顫巍巍點燃了一堆篝火,抱著胡荼在篝火旁邊躺下,自己去尋起水源。

  再回來時,胡荼身上的傷口因為溫度上升的原因,紛紛裂開,流淌出殷紅的鮮血。劉盈嚇得肝膽俱裂,慌忙扯了些白布,沾了些水,心疼地為胡荼清理著身上的血跡。那麼多血肉模糊的地方,看得她眼淚又掉了下來。

  「既是你自己為自己造的生墓,為何要惹無法駕馭的人?」

  「笨蛋!」

  「笨蛋!」

  她一連罵了兩遍的笨蛋,手上的動作卻更加輕柔。

  所有的事幹完的時候,胡荼身上的傷口都被包紮好,憔悴的臉上,也顯露出原本清俊美好的樣子。

  他原本就長得十分俊秀。

  ***

  暖閣裡,除了顧倩兮和魚微,還有昆奴。

  諸人眼觀鼻,鼻觀心,只覺得分明一室的溫暖,卻有一種刮著頭皮的寒風呼嘯而過,讓他們忍不住低下頭。

  最後還是昆奴打破了沉默,思索著道:「攝政王來天封,恐怕……與慎陽王有些干係。」

  「那個死人?」

  胡荼倚著軟榻,蒼白清秀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連狹長犀利的眼眸都是閉著的,薄如刀削的唇,淡淡開合間,自有一種無限風流慵懶的氣質。

  聽這語氣,壓根隨意得很。

  慎陽王生前何等意氣風發,尊榮不盡!

  在胡家二少口中,那樣的厲害人物卻如草芥。

  對於胡荼來說,這世上只有活人和死人的區別,而一個死人,縱是造成了一點麻煩,也不是不可以抹掉的。

  他說得漫不經心,諸人禁不住心中一寒。

  顧倩兮靜靜道:「慎陽王一直為攝政王鞍前馬後,立下汗馬功勞。皇室中的兄弟情向來寡淡,可慎陽王對攝政王卻是由衷崇敬,攝政王對他想來也不薄。曾有人說,天下兵馬六成是攝政王掌控虎符,其中慎陽王功不可沒。這次慎陽王在前往天封的途中送了命,恐怕攝政王終於意識到,他的對手不是掌了四成兵馬的容丞相,而是另有其人。」

  「就為了這個?咳咳……」

  胡荼笑,又咳了起來,眼底卻有一抹針尖似的銳意一閃而過。

  暖閣中的溫度,刹那間仿佛低了下來。

  當日,小獅子初到天封的時候,他就猜到那個慎陽王要誤大事,一個自家封地待得好好的慎陽王,往天封跑什麼。

  大約是好日子過多了,讓慎陽王失了警惕,忘了這一路可不是在自家封地上作威作福,怎麼可能什麼危險都沒有。是故,他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趁著這個機會,命昆奴在途中就取了慎陽王的首級。

  慎陽王薨了,這個消息,曾經引起了一陣動亂。

  然而,畢竟是慎陽王有錯在先。東夏律例,沒有雲皇的手諭,諸王不得擅離封地。

  這樣一來,慎陽王死得就不大光彩了。

  所以,少有人願意沾上這事。

  直到如今,天下要亂了,攝政王終於想起了這兄弟死得有些蹊蹺,於是,這才決心徹查此事——眼線,悄無聲息地盯到了天封。

  一個死了的人,居然隔這麼久,做了一次亂。

  胡荼的手指輕輕敲著茶盞,在他思考問題的時候,他習慣性地屏住呼吸。因為痼疾引發咳嗽的時候,往往會讓思緒變得混亂起來。而屏住呼吸的時候,胸腔傳來那種撕心裂肺的痛,一直沖到腦海,會讓他的思緒越發清醒。

  這樣的習慣,常常被劉盈強硬地糾正。

  在醫理而言,咳嗽等於是身體對健康發出了警告,如果硬性地克制,長久以往等於是慢性自殺。

  可胡荼經年累月積累下的習慣,豈是一朝一夕能夠化解。

  此時,他抿緊了線條流利的兩片薄唇。

  那張清美更勝女子的秀容上,染上了不自然的紅暈,如盛放的曼陀羅花,美得讓人窒息。

  過了好一會兒,胡荼抬起頭,似是自語,又似是在徵求屋內諸人的意見,「慎陽王之死倒在其次,只是如今山雨欲來,已不容我等從長計議,莫如乾脆讓容相進兵逼宮,借幼皇之手,聯合當今太后,廢掉攝政王。」

  輕描淡寫間,卻是大逆不道的話。

  然而在場眾人,卻絲毫沒有驚訝的模樣。

  只是昆奴的眉毛,不動聲色地皺了起來,「二少,此法恐怕不妥。除開攝政王在宮中密密麻麻的眼線,單是那些影殺,就不大好對付……」

  「如果影殺另謀其主了呢?」

  隨著胡荼漫不經心的聲音傳出,昆奴的臉上赫然一片震驚。

  他一連深吸了無數口氣,卻依然掩不住眼中癡狂的喜色,「二少,您是說,您是說……影殺和影衛一樣,通通為我所用?」

  讓影殺另謀其主,何等難題。

  竟然被胡荼隨口說了出來。

  東夏皇族的影殺和胡荼身邊的影衛一樣,同屬於黑暗冰冷的存在。

  當年,這些人都是党林挑選出最具天賦的孩子,沒有親人與朋友。經歷過血腥殘酷的淘汰,活下來的沉默悍殺,都是只知服從命令的血徒。

  血徒其中一隊,成為了影殺,誓死效忠東夏皇族。

  另一隊,變成了胡荼握在掌心的一支鐵血之軍,連皇族都不知道這支影衛的存在。

  如果說影守是固若金湯不可摧的城牆,那麼影殺是東夏最冷酷的殺人機器。

  在東夏,倘若擁有這方勢力的加入,奪得天下便成了易如反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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