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雙鯉迢迢一紙書 | 上頁 下頁 |
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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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天封之前,她就一直害怕,害怕再次經歷那一切。 就在劉盈沉浸在過往,痛不欲生時,那身材矮小的老頭提著刀,悄無聲息地來了,只需一個刹那,他立刻就能砍下劉盈的腦袋。 殺戮讓他興奮得老臉通紅。 閃亮亮的大刀,重重地舉起,還不等落下,老頭興奮的神情,赫然凝成了冰雪。 原本應該陷入回憶中的劉盈,竟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臂,劉盈仿佛在一刹那,立刻脫離那深不見底的噩夢,手指如飛,分花拂柳,迅速尋到他的穴道點了下去。老頭當即動彈不得,只能瞪大雙眼,驚愕地看著她。 劉盈的眼神清冷而淡漠,透著一絲傷感。 只聽她淡淡道:「老先生不錯,這麼厲害的迷魂陣,我差點兒就出不來了。」 「你到底是誰?」 「這絕命牌很有意思。普天之下,不過幾枚,卻能敲開黃泉門。我原不知黃泉門在哪兒,怎麼敲,直到到了這裡,才知道原來黃泉門不需要敲,只要亮出牌子,自然會有人來接引。可是老先生開黃泉,接引來客的方式,實在有些嚇人。」 「小妖女,你想怎樣?」 劉盈啪地一下解開他的穴道,冷聲道:「老先生的厲害,在於盜墓時用命換來的奇門遁甲。這些,我也會。申先生說,'家兄性疑,不喜生人,不惹上還好,倘若撞上,談什麼道義敘什麼舊都是假的,破了八門絕命陣,才夠資格下黃泉'。」 這裡的「下黃泉」,並非是指真正的下黃泉。 只是因為申嚜有一個兄長,自稱黃泉老人。 得了黃泉老人的眼緣,才能與他對話商議…… 這句話,劉盈終是點破了自己的身份。 她來這兒,就是為了找老頭問事,自然不好得罪得徹底。 曾經,她把救出申嚜的希望,放在胡荼身上,放在甯王身上。 她不相信自己的能力,總以為借助別人的力量才可以達成不能完成的心願。 可有一天,她發現自己求助別人的同時,等於把自己的尊嚴放在足下踐踏,嘗到了血腥,嘗到了痛的滋味,她這才明白,這世上只有自己能夠依靠。就算要依靠,也要有一副好眼力,尋准了人,借來可自由使用的力量。 那麼多年,她一直在小獅子的保護中,一直在雲胡府中,她幾乎失去了尖銳的爪牙,幾乎忘記了在十四歲以前,她從來都只靠自己! 申老先生在被官兵捉走時,塞在她手中的就是絕命牌。她一直沒有想明白,木牌和老先生到底有怎樣的干係,直到甯王拿給她同樣的木牌。她無意中打聽出這木牌的來歷,這才想出申嚜交給她的木牌,恐怕只是一種信物。 她不知道木牌在什麼時候,可以充當信物。 她拼命回憶申老先生教自己西丘文時,說過的每一句話,忽然想起申嚜說過,自己曾有一個兄長,住在鐵獅子胡同,性子孤僻古怪又多疑。 她耗費心力,終於打聽到申先生的兄長,就是這位黃泉老人。 聽聞劉盈的話,老頭眼神中赫然綻出凜冽寒芒,一眨不眨地盯著劉盈,似要把她看穿個窟窿。 劉盈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任由他看。 「你就是申嚜那老東西教出的徒弟劉盈?」 「正是。」 「火把節上,你與顧家的小妞鬥得你死我活,倒是挺出風頭嘛!」老頭看了她許久,終是不陰不陽地說出了這句話。 「讓老先生見笑了。」 「坊間傳聞,你在半炷香的時間裡寫出了三十四首詩。」黃泉老人輕飄飄地道出這麼一句,劉盈心口咯噔一聲,已經猜出他下一句要說什麼。果然,聽見老人沙啞的嗓音說:「這麼厲害,不如再寫一次給老夫看看。」 劉盈不說話,一連許久都沒出聲。 就聽著院落中大風呼嘯,挽聯不時被拂動,層層疊疊,老人在挽聯中,似已成了雕塑。 許久,才見劉盈扯了扯唇角,淡淡道:「老先生既然已經猜出我寫不得那些,何必來出我的醜。」 「你不寫,我怎麼知道你寫不得?」 「燃一炷香是半個時辰,半炷香就是兩刻。一首詩最少二十個字,總寫五言絕句也沒那麼多句子,勢必也有長的,二十八、四十、五十六字……算上換宣紙的時間,再算上磨墨的時間,三到六個彈指,我頂多寫六十個字。」 她一點兒也不隱瞞,竟然直接分析起當日火把節上,自己露出的破綻。 黃泉老人哈哈大笑,立刻道:「沒錯,半炷香,正常人就算松煙早就磨好了,宣紙也有人幫忙換上,頂多也只能寫出三十首詩。老夫是個實在人,自認滅門之後,寒窗苦讀,也算小有才識。可老夫試了許多次,也不過堪堪能寫出那麼多的字,你莫非真有生花妙筆?」 「我與老先生一樣,只是個正常人。」 「可你做了不正常的事,我想到今天,也想不明白。你若真的是申嚜老頭的徒弟,真的是劉盈,那麼你一定能解答老夫的疑惑。」 說了這麼多,說到底,黃泉老人還是不信劉盈的身份。 劉盈苦笑一聲,知道自己這個漏洞,原本不該被人發現,而唯一最有可能發現的就是顧倩兮。可是顧倩兮當日只忙著想句子,也忽略了這個漏洞。 天封百姓也不會那麼閑,真的拿紙去做這個試驗。 除非是心思縝密,極瞭解自己的人——以及最後的一種可能,像黃泉老人這樣多疑的人,才會注意到這個小細節。 她知道自己瞞不住老人,如果不說出原委,老頭根本不會相信自己的確是劉盈,於是索性坦坦蕩蕩道:「劉盈沒有生花妙筆,也不是什麼才華卓絕之輩,如果真的和顧小姐堂堂正正地比吟詩……」 「如何?」老頭被吊起了胃口,眼巴巴地望著劉盈。 劉盈輕描淡寫地吐出了兩字,「我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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