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雙鯉迢迢一紙書 | 上頁 下頁 |
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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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西丘的律例,盜墓的,流放、斬首、絞刑!掘到了槨室,刨了人家的祖墳,連棺材都不放過,多缺德呀!可這兄弟當年糊塗,哪兒管那麼多事,見這鐵似的棺木,劈了,拿出來做成了牌子。」 「這麼陰損的牌子,擱哪兒都遭不了好。」 「後來,果然呀,天譴來了!西丘滅了,東夏朝起了。」 「絕命牌這玩意,百年前就該沒了,東夏國人殺人可是毫不含糊。一刀下去,哢嚓,一個腦袋就落下去了。那麼多的腦袋,都是讀書人的腦袋,骨碌碌地滾了一地。那兄弟的父叔侄,通通是讀書人!讀書人哪!」 「死了,通通都死了!報應來了!」 那不知是人是鬼的聲音,時高時低,猖狂大笑,笑聲那麼厲,似從陰間鑽出來的厲鬼,傾瀉出數不清的怨毒與恨意。大風赫然卷起,吹動層層疊疊的挽聯,潑墨似的字跡,潦草未幹,此時在雪白的挽聯上,猙獰似鬼魅,紛紛撩動。 劉盈一手黏膩汗滴,一步步後退。 進,風雲變湧,草木盡伏,卷起驚天沙礫。 退,墨蹟似猙獰鬼臉,赫然一回頭,敲在她的腦門,驚得她心中一緊。 驚鴻一瞥中,但見挽聯之上,龍飛鳳舞,勾角繁複,赫然是西丘文寫的一幅幅挽聯。 細數人名—— 申伯凖! 申仲嬴! 申叔乕! 申季仁! 申楽! 申雋! 申嶸! 申晟! …… 一目十行,挽聯上恁多的名字,竟然全部是申姓。 那些字寫得潦草淩亂,若非精通西丘文字,根本看不出內容。 她終於明白申老先生在教她時,為何要讓她一字一句記得飛快而清晰。 無他,因為老頭知道,教她西丘文,總有與東夏兵戎相見的一天。若有一日,她看不清這快速拂動的挽聯上的名字,根本不知這陣法名字,勢必要陷入險境。 當日,在她最疲憊,背到西丘文的最後一字時,老頭已預料到官兵來襲的後事,當日的話,此時在劉盈耳中,分外清晰地響起,「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以奉有餘。」 東夏皇族,施行的分明是人之道。 申嚜如此,她劉家也是如此! 申家一門數十口人,男女老少僕,稍識墨水的,紛紛斷頭散魂。 就是因東夏文化能支起一個王朝,卻容不得前朝文化的施行。於是,任你是燦爛的文明,即便已是燭在風中,也紛紛被砍去,砍了同化或者復興的一切可能。 這就是所謂的損不足以奉有餘! 她劉家一門三口,和申家一樣紛紛做了東夏皇朝的犧牲品! 就在她心思電轉間,天空中忽然撒下無數的冥幣,說話的老者聲音冷厲,似帶了幾分哭腔,尖銳叫道:「一物易一物,老夫用銀子換,換你手中的牌子!拿來,拿來!」最後二字,似金石撞擊。 夕陽漸漸沉下,暮色四合,天色陰沉起來。 那些冥幣,在秋空中,宛如一場紛紛揚揚的大雪,掩了劉盈的眼,幾不辨路。 挽聯驟然連在一起,有了刀鋒銳意。 從冥幣中飛出一支閃閃的鐵蓮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攻劉盈面門而來。 劉盈高聲道:「老先生,我不要你的銀子,這牌子送給你,拿去就是!」那聲音如一道雪亮的光芒,破開層疊的迷霧。她手中的牌子,赫然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穿破層層挽聯,飛了出去。 她整個人,也不見如何動作,足下一穩,輕易地接住疾射而來的暗器。 嗖嗖風聲中,挽聯再次層層疊疊地舞動起來。 只聽那老兒又道:「老夫要這牌子,連你的命。」 傍晚的冥幣越發氾濫,那場冥幣降下的大雪中,劉盈不辨路,失了途。眼前一切,似扭曲的山路,恍恍惚惚,虛虛實實。 劉盈閉上眼,知道這是厲害的陣法,憑自己的能力,根本不能破它。她道:「老先生,你好不講理。你要牌子,我送你便是。我與你無冤無仇,這第一面,話沒說兩句,你竟要取我性命,是何道理?」 「盜了個絕命牌,就想闖我的土饅頭,還和老夫說道理!老夫沒道理與你廢話!」聲音裡帶著說不出的凶厲鬼氣,越來越近,尖銳的刀鋒,眼看就要割斷劉盈的脖子。就在這時,她身子陡地一矮,忽然出招。 只見從她袖裡忽然散出無數寒芒,似天女散花疾射而去。 那鬼影猝不及防,來不及思索,慌忙疾退數步。 一個飄忽的影子,竟是以雷霆之勢,赫然劈碎無數疾掠來的寒芒。 老頭「哎喲」一聲,似是中招。 劉盈原沒打算傷他,聽見這麼一聲,連忙睜眼。 這一睜眼,眼前挽聯赫然布成了虛實莫測的陣法,眼前似有山石陡然聳立,又似有無數黑衣人疾殺而來。尖銳的匕首刺在手臂,噴出無數鮮血。 有一個聲音冰冷陰沉地響起,似毒蛇攀上手臂,勒緊了脖子。 那聲音也不大,卻似蛇一般,先是纏繞,緊接著,陡然一個大力,震得她魂飛魄散,失了心魄。 那聲音道—— 「汝無手諭,禁往天封!」 「汝執迷不悟,觸我律法,不要命嗎!」 先是威嚇,再是動手。 「殺!」一聲巨吼,聲勢穿雲裂石,隨著每一個「殺」聲落下,她都似身上重重地挨了一刀。無數個影殺近在咫尺。 記憶深處,最可怕的記憶浮了上來,她冷汗淋漓,目眥俱裂,從心底深處湧上的深濃的恐懼,終於似暗夜般蜂擁而來,逼得她頭痛欲裂。 「啊……」女子慘烈的叫聲,在挽聯布成的陣法中,尖銳響起。 老頭眼中露出一絲冷笑,「小娃娃,迷魂陣的滋味不錯吧。」 層層疊疊的挽聯,依然在拂動。 上面的墨蹟,尚未乾涸。 分明是尋常的挽聯,卻威勢赫赫。 對劉盈而言,亂刀砍下,渾身鮮血淋漓,那是一場永遠也醒不來的噩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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