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深宮·美人夜來 | 上頁 下頁
三五


  此刻,盧雨蟬帶回的消息更是震撼,她說:「父親,收手吧,皇上已經開始懷疑我們了。」

  「什麼?」遭到皇上的懷疑,事情就非同小可了。盧笛深知當今帝王多疑成性,若是他對誰產生了懷疑,那麼,那個人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會惹來提防和猜忌。他會猶如在汪洋中行船陷入了狂風驟雨,猶如在黑夜中摸索而四周佈滿看不見的眼線,他在朝為官的仕途只會倒退無法前進。盧笛狠狠地坐在椅子上,「你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盧雨蟬便將自己偷聽來的對話內容詳細地說了,言談間盧笛又回想起自己死去的兒子,盧天峰雖然好逸惡勞,人品不佳,但他是盧家唯一的男丁,可以說,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他的死,對盧家上下而言,怎能不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那個白晝,異常漫長。

  封閉的大廳裡,空氣越來越污濁,堵得盧雨蟬的胸口發慌。最後,盧笛指著她滿是愁容的臉,嚴厲地說道:「你精習醫理,當知道有什麼藥是能夠見血封喉的。七日之內,老夫會悄悄地打點好一切,然後離開京城,屆時,你將毒藥給那曹植服下,然後到城外五裡的山神廟,與我會合。」

  「爹——」

  盧雨蟬還想勸阻,盧笛卻喝退了她:「難道你不想替哥哥報仇了?你要老夫到死都咽不下這口氣嗎?你這不肖女,若不是你的愚蠢,老夫也不至於走到這破釜沉舟的一步。」洋洋灑灑的念叨,堵著盧雨蟬,她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見血封喉的藥,何其容易,最常見的便是砒霜。藏在褻衣裡,帶進宮裡神不知鬼不覺。可真的要用在曹植的身上嗎?

  盧雨蟬回到苜蓿園,躲在幽暗的房間裡,緊閉了門窗,握著那一袋黃色的小藥包,怔怔出神。不知不覺,額頭和手心都出滿了汗。一顆心,也猶如柳絮在風裡飄搖。

  這時,曹植來了。

  「雨蟬,在嗎?」

  「在。」

  盧雨蟬趕忙將砒霜藏進梳粧檯的匣底,推門迎出去。只見曹植笑容清雅地說道:「前些日子你不是說想看荷花嗎?這會兒要再不去,只怕鸞鳳池的荷花就謝了。」

  「看荷花?」

  「對呀。」

  盧雨蟬有些怔忡地看著曹植單純的眉眼,一股想哭的衝動由內而外衝撞著她,她拼命地抑制住,勉強地,笑了出來。

  而在彼處,寂靜的夜來閣,薛靈芸坐在當夜設宴款叢見優的地方,亦是她用匕首刺殺了他的地方。

  縱然繁花似錦,卻似滿目瘡痍。

  怔忡間,紅萱端了補身的湯藥過來,擺在桌上,道:「昭儀,您最喜歡的蓮子百合湯。」薛靈芸卻看也不看,搖頭道:「荷花,都謝了吧?」

  紅萱道:「皇宮裡的荷花,開得早,謝得也早。昭儀若要賞花,這便是最後的一段時日了。過了七夕,真是一朵也看不見了。」

  七夕。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纖纖擢素手,劄劄弄機杼。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漢清且淺,相去複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薛靈芸反復地將這末尾的一句吟詠著。紅萱仿佛意識到什麼,急忙脫口而出道:「昭儀,您不可……」

  不可怎樣?

  紅萱沒有說下去,薛靈芸也沒有問。但她們都明白話中的意思。薛靈芸是當今天子的寵妃,理應忠君,忠於自己的丈夫,身和心都不可違背。

  不可動情於別的男子。

  期限已至。

  逃亡的馬車已經在城門外等候。盧雨蟬端著一壺冰鎮的酒,手和腳都有輕微的顫抖。走到曹植的書房門口,仿佛能帖對方的呼吸和自己的心跳。

  盧雨蟬停下來,取出懷中的砒霜,看著,看了許久,終還是顫抖著揭開了酒壺的蓋。看著白色粉末漂浮在水面,旋轉著,蕩漾著,慢慢地沉澱下去,化開,尋不著半點蹤跡。她重新合上蓋,推開虛掩的房門,腳步遲疑地走了進去。

  「你來了。」

  曹植放下手裡的書卷,微笑著,笑容純淨而優雅,卻仿佛一種尖利的武器,一道透明的牆,劃開了彼此的悲涼。

  斟酒。

  舉杯。

  飲盡。

  盧雨蟬眼看著曹植一步步地陷入圈套卻全然不知,那天真毫無防備的模樣揪著她的心。她落荒而逃。出了皇宮,直奔東城門,鑽進等候的馬車裡,突然,聲她不力竭地哭泣。

  兩三炷香的工夫。

  便到了約定的山神廟。

  盧笛滿懷期望地迎過來,問:「雨蟬,事情可辦好了?」盧雨蟬鈍重地點頭。

  盧笛仰天大笑,道:「只要替峰兒報了仇,老夫就算丟官,又有何妨。」

  山林寂靜。

  突然,傳來一陣篤篤的馬蹄聲,驚起鳥雀亂飛。獵獵的風,吹開了一片一片的枝葉,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

  也不知從哪裡飄來一句似笑非笑的說話:「只怕,要讓盧大人失望了。」

  眾人皆驚。

  正在尋覓間,只見一道輕飄飄的白色光影,仿佛從天而降,端端地落在正前方。那白衣纖塵不染,在風中傲然挺拔,勝過蓮花的清雅;腰間一塊通透的玲瓏寶玉,精細又高貴;手中的寶劍端正地握著,尚未出鞘,已有逼人的淩厲之勢和內斂的沉穩威儀;鬢若刀裁,眉如墨畫,淡淡的笑容隱約藏在唇角,略一挑起,將那俊朗的五官更是展現得淋漓盡致,軒昂不凡。

  「你——」

  「你——」

  盧雨蟬倒退兩步,和父親並肩站著,卻都只說了一個你字。盧笛亦是驚駭不已,眼看著疾馳的馬隊也到了面前,眼中的狠勁猛然間卸去,垂下頭,仿佛已是束手就擒。

  馬隊中,領頭的那人翻身躍下來,款步走到白衣男子的面前。白衣的男子悠然行禮,道:「卑職見過鄄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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