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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正在這時,卻聽裡面傳來宮婢們驚懼的叫喊:「娘娘,娘娘,您歇好了!御醫在外間給她開藥呢,吃了藥便好了……」

  我一回頭,卻見林淑儀不知什麼時候已出了里間,正扶在屏門上面,望著我們。只見她頭髮披散於腰際,雙目無神,眼內似有紅絲,臉色蒼白之中帶著赤紅。她彎腰咳了兩聲,抬起頭來見到是我,便想走近來,早讓人給攔住了。她道:「皇后娘娘呢?臣妾要見皇后娘娘臣妾不願意去千壽山!」又指著我,「你想送我去千壽山?你想皇后娘娘一人獨木難支?你別想了,你若逼我,我便死在這裡!」

  她把手比在脖頸之上,我這才看清她手裡拿了一根金釵,尖部正對準了喉嚨。

  我不由苦笑,心想她一心想著皇后娘娘,皇后卻看都不來看她,反倒是我來了。在她的眼裡,我便是時刻算計於她的,又怎麼算是好人?

  她身邊的宮婢個個都用巾子蒙了口鼻,用手拉住她不讓她前行,眼內卻有懼怕之色,仿佛拉著的是一位麻風婆子。

  素秀與粟娘見此情形,便攔在我的前邊。

  林淑儀見此架勢,便叫道:「你們都怕我,是吧?本妃得了這種病,你們都怕了我?連皇后都不來看我了。不,我要叫皇后,只不過兩聲咳而已,你們便要將我送往千壽山等死……」

  她反反復複只是說這幾句話,雖被人拉住,可手裡的釵子卻不離脖頸,眼神如瘋似狂,叫人看了害怕。

  粟娘便護著我往門口退,低聲對我道:「娘娘,我們還是先走了吧。這裡有御醫看著,我們也幫不上什麼忙。」

  我道:「林淑儀,你身染病症送你去千壽山,也是為了你好。病好了,還會接你回來的。難道你想後宮因你而惶惶不安?」

  林淑儀一聲冷笑,「說得好,接我回來。我若去了,還有回頭的機會嗎?你別騙我了,華夫人受皇上愛寵,若您得了此病,皇上怎麼都會記著接了您回來。

  可我就不同了,皇上不會記得我的,可能他連我長成什麼樣兒,如今腦子裡還沒有印象呢!」

  她神形既激動又悲傷,眼淚一滴滴地從眼眶之中滾落。粟娘擋在我的身前,又往後退了一步,卻若得她陡地發狂,忽的一下從兩名宮婢手裡掙脫了開來,幾步便逼到了我們跟前。急亂之下,素秀忙伸開雙臂,擋在了我的面前,粟娘更是如臨大敵。

  離得近了,我看得更清楚,她眼裡的赤紅更加明顯,面顏蒼白而潮熱,帶著一種病態的美。她一把抓住素秀的胳膊,素秀嚇得兩股直顫,卻不敢避開,見她臉湊了過來,只驚慌失措地側了頭去。我忙叫她身後的宮婢:「還不快拉開了你們娘娘?」

  她們這才慌成一團地一人抱腰,一人拉手臂,把她從素秀身邊拉開,連推帶拉地推進了寢宮。一名御醫見機得快,一下子搶下了林淑儀手中抓著的金釵。

  素秀方才脫身而出,現下呆呆地站在廳中央,身子尚在打顫。有御醫忙拿了一個藥丸給她服下,道:「此藥有預防疫症之作用,早晚各服一顆,想來沒什麼大問題的。此次的病症傳染性不高,不過宮中人人自危,以訛傳訛,便越傳越惡罷了。」

  我稍稍松了一口氣,便道:「素秀,你先回住處,用艾葉沖水洗澡,將身上穿的衣服盡皆燒毀了,應該不怕的。」

  那一名認定是疫病的老御醫便拱手道:「娘娘,如此恐怕不妥。她既與林淑儀娘娘接觸了,理應留在百花閣隔離,一同送往千壽山才好!」

  素秀聞聽此言,嚇得一下子跪下了,伏地磕頭不已:「娘娘,奴婢不要留在這裡。奴婢不想去千壽山。」

  我皺眉道:「她尚且無事,就弄這麼多事出來幹什麼?林淑儀病了多日,也沒見她身邊侍候的人有事,她只不過被其拉扯了一下,又怎麼會有事?你放心,如若有事,後果皆由本妃一力承擔,必不會拖累你們才是。」

  那老御醫正待再說,另一個年輕一點兒的便勸道:「趙御醫您也太小心了一點兒,如今連林淑儀都尚未確診,你又牽扯上一位未曾得病的宮婢。既有娘娘一力承擔,趙御醫您有什麼不放心的?」

  那老御醫只得閉口不再勸說,又開了兩張方子,仔細叮囑我們一定要早晚服食,以預防疫病。

  我們走出林淑儀住處,回到偏廳的時候,皇后因身體不適,早就走了,只叫她的太監總管留了懿旨給我,讓我全權負責此事。看來皇后不愧為皇后,一有危險,走得倒比誰都快。

  回到昭祥閣,我先叫人準備了熏香,三人先過了一遍熏香,再用加有艾葉蒿草的湯浴沐浴沖洗,把衣裳全都換下來燒毀,這才吐了一口氣,放鬆了下來。

  到了晚間,夏侯辰來了。顯然他早已知道了宮內發生的情況,責備我擅作主張前去探視。我心中暗笑他緊張過度,本來沒什麼的事,被他一說反而緊張了起來。

  他臉色略有些疲憊,我便讓他躺在睡榻之上,以手指肚為他按摩。室內燃了舒神定氣的熏香,舒適得讓他漸漸閉上了眼睛。我與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和煦的氣氛彌漫在我們之間,我忽然覺我們之間倒真有了親人的感覺。香爐之中散發著冉冉燃香,屋內的燭光給他的臉潤了一層金色,他整個人被柔柔的燈光包圍,纖白的手指交叉放在胸前,透明如玉,眼睫毛在眼瞼之下投了一層明影,就算是睡著,也有一層富貴尊嚴之氣。我的手指不由自主地上移,想去撫摸他如翅扇一般的眼睫,卻被他一手抓住,放在唇邊親吻,模糊地笑道:「愛妃如今怎麼啦,怎的動不動就在朕身上摸來摸去的?」

  我被他說得哭笑不得,想使力抽了手出來,卻被他牢牢握住。他咬噬著我的手指,仿佛那是最好吃的糖果。我只感覺一陣麻癢從手指直傳到心裡,想縮了回來,卻被他一帶,整個人便伏在了他的身上。我只覺得撞上了他的胸膛,撞得我略有些疼痛,可卻另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在身體內彌漫。

  他便渾身熱量升高,坐起了身來,把我往睡榻上拉。我瞧見他的眼眸變深,便低聲道:「皇上,您不是累了嗎?略事休息一下可好?」

  他便笑道:「愛妃當真體貼,如此情況下還叫朕休息?」

  我被他說得面紅耳赤,只有垂頭不理他的打趣。

  他便伸手過來解我的衣帶,輕聲笑道:「你可別又給朕出難題,系那麼難解的結。」

  正值此時,卻聽房門被人敲響,有人在門外大聲道:「皇上,臣妾有事稟報,請皇上接見臣妾…」

  我聽得是皇后的聲音,心中不由一沉。

  她自詡端莊賢淑,從不在此種時刻打擾旁人,用此種手法將皇上從其他妃嬪的身邊拉走,除非確有什麼重大事情。

  她聲音之中帶了惶急之色,嗓門更是略為顫抖,顯是急急地趕過來的。夏侯辰顯然也是一怔,站起身來,幫我整理好零亂的衣裳與頭髮,這才道:「進來吧。」

  房門被人打開,皇后進了屋,卻不繞過屏風走進來,而是在屏風外道:「皇上,臣妾實是不得已才來打擾,請皇上恕罪。事關皇上龍體,臣妾才顧不上那許多,闖了進來。」

  我隱隱看到了風雨欲來的預兆,平日裡她見了我,總是妹妹前,妹妹後的,可今兒個卻只提皇上,不提我。看來,她一切皆是沖著我來的。

  夏侯辰同樣若有所感,皺緊了眉頭道:「皇后有什麼事,偏偏這個時候求見?」

  屏風是鏤空的花紋,我瞧見皇后在屏風後面跪下了,伏地磕頭道:「臣妾知道皇上疲累,準備休息了,但臣妾一聽聞此消息,便立刻趕了過來,不得不驚擾了皇上…」

  我道:「皇后娘娘發現了什麼,不妨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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