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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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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辰聽了,猛地轉過身來,逼視著我,忽而失笑,「原來,在你的心目中,朕一直是這樣的人?你認為你是朕捨棄的棋子?」 我垂首不語,心中奇怪。我的價值已被利用殆盡,他又何必惺惺作態,再擺出一副沉痛悲憤的模樣?皇后口裡的他才是真正的他。為了平息太后這場風波,我便是那拋出去的替死鬼。這一層我早已知道。宮中爭鬥,莫不如此。既然我棋差一著,陷入如此的境地,我唯有接受這樣的結局。 他見我垂首不語,忽地走近過來。我未來得及躲閃,被他抓住了腦後未曾梳好的長髮。他把我的頭固定不動,將臉孔對準了我的,冷冷地道:「有的時候朕真想把你的胸膛扒開來了看,瞧瞧這裡面到底有沒有心!」 他臉龐離我越來越近,我聞得他的鼻息之間噴出的氣息,略帶薄荷的味道,想是今日飲了些湯水才過來。我不明白他氣些什麼。照道理講,他給了我一個棄子的身份,他是皇上,君要臣死,臣便不得不死,大家都明白。太后身亡這件事,始終是要有個人承擔的。我既無家族牽累,在宮內份位又不高不低,與太后又有莫名的恩怨,自然我才是這個最好的棋子。我都坦然接受了,他又何必再怒氣衝衝的?是不是因為我未向他大呼冤枉,未涕淚縱橫地求他做主,他少了很多的樂趣,所以才心中倍感不快? 這我可裝扮不出來。在聽了皇后傳遞給我的意思之後,我明白這也是皇上的意思,再讓我扮出對皇上失望的樣子,這種難度可是超乎想像。我從來沒對他期望過,又何來失望。他如今的種種做法,我反而認為才是正常,才是坐于龍椅之上的夏侯辰的正常做法。 我緩緩地答他:「臣妾有心,心始終是向著皇上的。無論皇上要臣妾做什麼,臣妾唯有竭盡全力地去,即便是沒了自己一條性命。」 他那裝腔作勢的憤怒,已讓我感到不耐,心想你這人要求也太高了一點兒,既把我當成了棄子,卻還要我表現出傷心絕望的形態,以表示對你的不舍與情深。我寧雨柔雖從小生活在宮內,見慣世態炎涼,也習慣了世態炎涼,這裡人人慣會虛偽作假,但我與皇上的情意本沒達到那種情態。臨死之前,還要我假裝一把,讓他心裡舒服。我想,夏侯辰,你可真難侍候,還好,再過不多時日,我便不用侍候你了。 但為了避免在這最後關頭不出什麼紕漏,我只垂首不語,靜等他的發落。想想這牢獄之中氣味頗大,我這牢房雖增添了幾個火爐,卻依舊四面透風,想來他怎麼樣,也不會用那樣的手段來懲罰我吧? 只要他不如此,我便沒什麼好懼怕的。我已如他所願,做了他想要的棋子,仁至義盡,再為自己打算,便也是理所當然。他沒有絲毫感激恩惠,反而繼續一貫的尖酸刻薄,這樣的夏侯辰,已讓我心神疲憊。想到不久便可以擺脫了他,這時他再怎麼樣對我,我也只得忍了下去。 想起他不喜歡我扮笑,我便神色淡淡地道:「皇上,臣妾一向知道自己所處之位,從未有半分奢望。皇上在此事上看重臣妾,是臣妾的榮幸。臣妾當不辱使命,不會牽連其他人,所有罪責臣妾一力承擔……」 我自認為這番話說得頗識大體,他再怎麼樣,也會略有感動——試問裡頭有哪一位宮妃引頸向刀還能淡然受之? 聽了我這番話,他良久沒有出聲,只轉過背去,留了個背脊給我。因他已著孝服,不知怎麼的,我倒從中看出了些許蒼涼的味道。心下卻更是不耐。雖然我在宮裡多年,這裡面的虛偽早已學得完全,可夏侯辰卻是此中高手。他如此故作情態,難道非要我在他面前表現出對他絕望不舍,他才滿足?他想做明君,聖君,自是當著眾人的面才演戲的,此處四下無人,他又何必強作要求? 連日來的巨變,我雖在困境之中求得生存,把握住了一二生機,但連番用腦,已疲憊不堪,便想求個清靜,思考一下再用什麼方法推皇后一把,在她沒有查清事實真相之前便把這事兒給定下來,我也好脫身而去。 在宮中多年,宮裡面的生活教會了我怎麼樣在逆境中生存,怎麼樣權謀算計,但對這個地方,我卻沒有一絲留戀。在這裡,以我的家世,永遠只能居於人下,年紀大了,便會沉于宮牆一角。加上夏侯辰難測而喜新鮮的脾氣,以後若新人入宮,我三五年不受寵,甚至於終生不受寵,都有可能。再加上皇后的敵意,即便我洗脫了這次的罪名,在宮裡頭也已沒了我的立身之地。如在宮內待下去,我的一生,便看得清楚透徹了,不過是白頭妃嬪,獨繡襦衫。 如若出了宮,便是不同了。憑我的手藝以及做尚宮之時打下的人脈,即便做個不抛頭露面的商人,我也會如魚得水,富貴榮華。 我既已向夏侯辰表了決心,他的目的便已達到,又何必再為難於我? 但我說了這番話,卻換來他長久的沉默,素白的身影如大雪之時掛滿雪花的青松,一動不動。我惶惑而不知所措,不知道這場談話該如何進行下去。難道真要我扮出個深情而絕望的表情讓他獲得心理上的滿足?可既已說出這番話,再讓我如此的話,豈不是更讓他心裡添堵?更認為我假上添假? 牢房內火爐爐火漸旺,銀炭加於其中,燃燒起來無聲無息,更無粉塵,可這個時候,卻不知為何,一個火爐之中忽地爆裂一聲,濺得火花四處,有幾點還濺到了夏侯辰的素袍之上。他穿著的素衣顯是蠶絲制就,比不得棉布。眼看著衣擺之處燒了兩個大洞,我忙道:「皇上小心。」一邊便找了獄吏留給我的撥火鉗撥動爐火,以求它正常燃燒。 撥火鉗由生鐵鑄就,拿在手裡冰冷,但夏侯辰卻仿若沒聽見我的示警,依舊站在爐邊一動不動。這麼一來,我便不好繞過他的身子前去撥火。眼看著那爐子裡又嗶啵了幾聲,濺出來的火花差點兒把夏侯辰的衣服下擺燒成一個篩子了。 第二十六章 雖入牢籠 沐恩依舊 我顧不上其他,忙舍了撥火鉗去拉夏侯辰,「皇上,這火勢不對,銀炭不應是這樣的。」 這些炭倒有些像一般平民所用的劣質燒炭,只不過沒那麼大的煙罷了。 不經意間望向皇上,卻見他雙眼隱隱赤紅,仿若被炭火熏過,嘴唇抿得緊緊的,面部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異常。我忙道:「皇上,您怎麼啦?您熏著啦?」 這個時候您可別在我住的牢房裡出什麼事,影響了我的計劃。 他閉了閉眼,轉頭向站得遠遠的以避嫌疑的康大為道:「別叫人進來!」 康大為精得很,忙向牢房之外走了出去,牢房之中只剩下我們兩人。 我一怔,一陣慌亂從心中升起,忙往後退了一步,勉強笑道:「皇上,您怎麼啦?」 他漸漸向我逼近,我則直往後縮,直退到床頭,坐了下去,再退無可退。眼睜睜地看著他的手放到了我的衣襟之上,如以往一樣,空氣中傳來衣裳上絆扣扯落的聲音。他的手伸入我的衣襟之中,帶來一股涼意,把我身上的熱氣全都吸走。他道:「只有這個時候,朕才能感覺到一個真實的你……」 天氣實在寒冷,冷風一下子從衣襟之中鑽了進來。我不由自主地躲避著他的侵襲,「皇上,皇上,您停停手。臣妾在牢裡已呆了好幾日了,別讓您沾了晦氣。」 在這樣的地方他還有這樣的興致,我害怕之餘卻感覺不可思議至極。夏侯辰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他在我耳邊低低地道:「別反抗朕。你慣會審時度勢,自然知道反抗朕會帶來什麼結果。」 我心中的厭惡已達到頂點,心想他若是明君,便應知道此次我的犧牲會有多大,所有的籌謀算計全都落空,換來的只有牢獄之災。他既已達到目的,何必再如此對我? 身上的錦服已被他解開,他的手往下,沒有絲毫溫度,讓我遍體生涼。手指在大腿根部撫摸,讓我渾身起了戰慄。牢房裡的錦被雖已全部換過,可牢獄的味道想必他不會聞不到,可我卻感覺到了他身上的變化。這種時候,他都能如此快地起了興趣。我冷冷地想,難道說宮內如此眾多的妃嬪都不能滿足於他? 正如他所說,我不能反抗。我停止了躲避,只想他趕快地進行完這一切。 可他身體雖有變化,卻與以往不同,手指慢吞吞地在我身上遊移,原本冰冷的手已被我的身體煨熱,慢慢的撩撥,讓我有一種難耐的感覺。心中雖極厭惡,可身體卻有些渴望他的觸碰。感覺到自己的心態,我心中一驚,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在他的手掌之下扭動。我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狀況,卻從他的眼內看到了越來越濃的情欲,仿佛要把我撕碎一般。他低低地笑了,「原來朕以前做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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